却没敢走太远，站在对面的老槐树下静静看着。

他想起以前的师兄，师兄从不说大话，也不爱美。

他沉稳，不善言辞，一心向道。

从景暝拜入天元门下起，他就是那副心无杂念的仙人模样。景暝贪玩，喜欢跟着他。凤玦师兄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偶尔惹师兄生气，他也只是温声细语教导他。会偷偷在他受罚时多留一个馒头，也会趁他睡觉时悄悄帮他打通筋脉。

可这样的时光却是短暂的。他至今记得潇令死的那日，师兄发了疯！他不懂师兄对潇令的爱为何如此偏执，就像今日他同样不懂谢九沅为何偏偏又会对冷凌霜一见钟情。

觥筹交错间，景暝缓缓回过神来。他现在是在东方绪的婚宴上。至少今日，师兄依旧坐在他身边。他想让凤玦尝尝他新出的佳酿，转身望去。

人不见了。

＊

乐声嘈杂，冷凌霜刚找了处僻静的地方休息。就听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他害怕自己误闯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忙转身想要解释。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

“原来在这儿。”

冷凌霜低着头，见那人脚步放慢，青衫衣角上的孔雀图案十分眼熟。

——先前在宴会上刚见过。

他刚想抬头，又连忙垂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师尊。”

“霜儿可有时间，陪为师走走？”

声音温柔，如涓涓细流，萦绕在冷凌霜的心头。

他下意识点头。

事后回想，觉得当时脑中一片空白。想都没想，就跟着去了。去了之后，又是一阵后悔。

凤玦走的很慢，他就那么跟着。不敢靠得太近，刻意保持了几步距离。二人绕过一片紫竹林，走了一条幽深的小径。四周灌木丛生，越走越远，他的脚步也越来越重。

终于，他没忍住问道：“师尊是要带我去哪儿？”

闻声，凤玦脚步停下。宽大的笠帽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掀起白纱一角，露出了几缕垂在胸前的青丝。朦胧间，冷凌霜好像看到了师尊那轮廓清晰的下颚——

他不由地屏住呼吸，眸光随着对方的手指一点点地上移。

殷红的薄唇……

然后是……

对方的手指忽然一顿。

白纱垂落，冷凌霜的心也跟着落下。

凤玦转身，指了指前面那座石头堆砌的拱形桥：“过了那桥，就到了。”

冷凌霜只能跟着他，又走了段路。

很快，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是一大片的梅花林。高低错落，蜿蜒在一望无际的山坡上。还未到梅花盛开的季节，这里的梅花却争相开艳。

冷凌霜感慨。有梅无雪……多少差点意思。

正想着，天边飘起了鹅毛大雪。枝头落雪，暗香浮动，仿佛置身画中仙境。

冷凌霜一时忘了神。

凤玦悄悄走到他的身边，道：“溪山下的这片梅花林，是最美的。知道你喜欢梅花，便想带你来看看。”

冷凌霜诧异，师尊怎知他喜欢梅花？

他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眼前面纱遮面的凤玦。此刻，他能感受到那蝉薄的面纱下，对方也在看着他。朦胧的轮廓，满天飞舞的花瓣，越是神秘，就越让人想要揭开。

他微微抬手，冰冷的指尖将要触碰到白纱时，心头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心跳好似不受控似的加快。冷凌霜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师尊就那般站着，似乎并不介意他如此僭越的举动。

冷凌霜却没继续，收回了手，跪在地上。“弟子无意冒犯师尊，还请师尊见谅。”

他刚说完，一阵寒风袭来，冻得冷凌霜打了个哆嗦。再抬头时，师尊已不在眼前。

雪停了。

连梅花树上的梅花，也不见了。

冷凌霜犹记得离开之前，柳师姐说过师尊爱美，那一点小的瑕疵被人看到了，都是要挖眼睛的！他刚刚情不自禁，差点就被挖了眼睛……

小心确认自己的眼睛还在不在。冷凌霜放下心来。不过怎么感觉，师尊还是生气了？

正郁闷地往回走着，远远瞧见，桥上站了个女子。一身粉裙，头发披散，正要往河里跳。冷凌霜眼见不妙，快步冲上前去，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女子猝不及防被人一拽，惊愕道：“你是谁？！怎会在这里？”

冷凌霜暗暗松了口气。刚想安慰对方几句，抬眸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粉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今日要与东方绪大婚的陆师伯之女，陆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