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
背后忽地传来个柔泠的声儿,芫花知道那是郁决在喊她,她不解地站起,转过身看郁决。
芫花偏着头,问:“我?叫我做什么?”
“你倒是会耍小聪明,”郁决抬眼打量着芫花,她换了一件府上的衣裳,一件淡绿色的襦裙,胸口处别着一朵不知道她上哪儿摘来的小花。
“嗯嗯,我也觉得我很聪明,”芫花点点头,随后转身回去接着擦花几。
郁决将背靠在椅子上,问:“管事的给你多少工钱?”
“管事的说就按府上标准给我工钱,但是允暖不答应,扣了一半。”芫花说这话时,很生气。
生气!坏允暖!
郁决忖了半息,说:“嗯,那再扣一半。”
芫花:?
芫花立马重新站起来,将帕子随手一丢,凑到郁决跟前来。
芫花把脑袋探到郁决面前,离他精致的面容仅差一个拳头的距离,她的眼底带着疑惑的探究:“为什么?郁大人怎么这么小气。”
她说得认真,偏生神情也极其认真,明亮的眸泛着光,恨不得要把郁决灼穿。
郁决抬脚,踢了芫花的膝盖一脚,勾起阴凉的笑,冷道:“吃咱家的,穿咱家的,享着两份好,还想拿一样的工钱,做梦。”
这一脚没太用力,亦没收劲儿,芫花吃痛蹙眉,往后跌跌撞撞好几步才稳住脚,她弯腰摸了摸膝盖,所摸之处,肿痛感异样的显眼。
坏郁决。
芫花考虑了一下要不要一口咬死他,最后作罢。
她垮下眼,连平日自然弯着的唇角都不再弯了,闷头道了句:“那也行,但你得按时发工钱。”
郁决笑着点头,“工钱自然要给的,在芫花心里,咱家是这般不讲理的人?”
芫花细细辩过那抹笑,一点也不像允暖抱她的时候那样的笑,也不像刘叔宽和的笑。
像什么呢……
哦,像他说砍她脑袋时候的笑。
芫花甩了甩头,赶跑这些吓人的想法,嘴里嘟囔几句,就要去捡帕子继续擦花几。
“芫花。”
芫花眉头紧扭,只转头不转身,“又怎么了?”
郁决道:“你再同手同脚,就滚出府去,让人瞧见咱家这府上的下人,走路都走不来,可不成笑话?”
他这话不急亦不凶,语调打着转儿,同那淡墨铺开,一字一字缓缓道事,写下的内容,却很难看!
芫花摇头,看向郁决时的眸中掬着颗颗星子,令人生怜:“郁大人,我不会。”
她的刻意没有换来郁决一个字的怜惜,“不会就学,府上不要蠢东西。”
“你才是蠢东西,”芫花低声嘟囔,倒也没让郁决听见。
芫花放了帕子,按郁决说的话改走姿。
他说不准同手同脚,那正常走路就是不同手同脚。芫花想象了一下郁决平时走路的样子,学着迈右脚,伸左手。
然后迈左脚,伸右手,再重复一遍迈右脚,伸左手,如此循环起来。
这不算什么难动作,芫花很快学会了,可不大适应,她这么来来往往重复好几次,埋着头专注于自己的步伐,没有抬头看路。
芫花的眼前,只有一大片暗灰的石板。
郁决看着芫花,一时觉得收了个蠢东西入府,他一言难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往花厅外走。
芫花刚停下,就见郁决要走,那哪行?她习的一手好媚术还没怎么用上呢。
芫花赶忙追上去,左脚右手刚配合走了几遍,还没反应过来要跑,习惯性的迈了右脚右手,左脚左手却以为要先迈它。
于是,左脚右脚打架,踩着淡绿的襦裙边,绊了一脚,整个人都向前方的郁决栽。
郁决侧身,敏捷躲过芫花。
他抱手,看她栽在地上。
芫花懵了会儿,没摔太疼,她的胳膊下意识护住脸,只有小臂有点擦伤。
她坐起来拍拍膝上的灰,拍到被郁决踢过的位置,顿时疼得眯眼。
芫花索性不走了,也不准备今夜再缠着郁决了,她坐在地上,把胸口系带上掉落的小花捡了起来,再埋头去理衣裳上的皱纹。
这衣裳还挺好看的,芫花不想它脏了。
郁决立在花厅门口,多看了几眼。
芫花的发落在肩侧,半遮她玉雪白净的脸,两颗圆乌珠子里的星子被垂搭的眼皮盖去。
一点发饰没有的乌发,快要与花厅外浓黑的夜融为一体。
花厅外的雨依旧势如洪兽,大雨的哗啦声罩住花厅。
他看她摆弄着那朵快要蔫了的小花,一朵淡粉色的五瓣花,叫不上名字的野花,兴许是督公府上哪块石板缝隙中长出的杂花。
“蠢东西,”郁决收回目光,伸手去花几探了一探。
伞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