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决身上还披着自己的袖衫,这样的姿势,还能让袖衫也盖一盖她,叫她也暖和些。
就这样抱着,芫花才发觉,坏郁决这人不仅是手冷,连人都是冷的,隔着衣,她没办法晓得郁决身上究竟是何温度,可她能感受到他的脖颈与脸,皆透着凉意。
身子这么差,不会是不行罢……
想了想,也不对,他本来就不行。
芫花那想法,一会儿化成小狐狸窜上了檐牙,一会儿变成一个小人儿,到处蹦哒。
——她在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芫花睡着了。
待芫花熟睡,手不再用力,整个人也失力,一头栽进郁决怀里酣睡过去。
确定芫花真的睡着了,郁决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目光下移。
怀里的狐狸精,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身前的柔软贴着他,一起一伏明显得难以不去在意。
她身上团团暖气,已在不知不觉间融入他的身子。
郁决捏她脸,没捏醒。
他不着力的去拍芫花的脸,芫花皱眉呢喃几句,仍旧是不醒。
“猪还是狐狸?”郁决落眸在芫花的娇靥之上,压低声,自言自语。
洞内的柴火不断燃着,发出的脆响是整个山腰唯一的声响,高不可攀,深不可及的天盟山,有了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折檐顺着洞光寻到此处。
自踏入洞口,折檐打眼看见的是郁决身上的伤,手上一块布,浸满了血,身下也尽是一片可怖瘆人的血,不知衣内何般狰狞模样。
他咋舌,郁督公当真是对自己狠的下心,做戏也要做全套。
折檐很快收去那些想法,开口:“郁督公……”
话未道完,就见郁决面色淡然地竖着指,覆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郁决的目光复落回芫花,她还睡着。
他便伸手,捂住芫花的耳朵,转头看回折檐:“王暮呢?”
折檐脸上一瞬愣住,随即放低声,几乎是气音:“王暮今日本不晓得我们此次行踪,不知为何后来发现了,便跟着上来,我们已安排人手将娘娘平安送去陛下身边,届时,便扣他个罪。”
赵临聿极为在意天盟山一带的奇珍异兽,自他上位,设了不少律令。正巧与太后私欲撞上,便想着以此计,先扳王暮一阵子。
人与饿狼同于一处,总归要有一方死伤,牲畜是不懂律的,它们的世界,弱肉强食。
是以,郁决受了伤,狼兽安好,那便是他遵法守信,未曾伤害林中狼兽。
王暮不曾受伤,却从那极其危险的林中而出,叫人逮了现成,那便是违背律令,伤了狼兽,保全自身。
谁逮了现成才能坐实罪名?
郁决的人是不行的,两人本就有矛盾,会被认为蓄意陷害。
除他,还有赵临聿。
林外,赵临聿候在马车上,听得近侍一声传,王暮出来了,毫发无损的出来了。
王暮的手下拨开荆棘丛,丛外亮光映天,可他分明没看见月亮。
于是,他看见了一群手举火把的禁军围住林口,禁军背后的马车,窗帘大开。
窗后,是崇德帝赵临聿。
王暮与同行人被禁军押着跪到赵临聿面前。
赵临聿坐于马车之上,睥睨着王暮,端得一副帝王威严,厉声:“王暮,你为何在此?又为何能从林中完身而出,朕可记得,这密林乃龙潭虎穴之地。”
王暮的确没遇到狼群。
他清楚,这条小道离那狼群远得很,且是外林,不会有狼,所以才敢放心大胆入林。
还未解释,王暮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转头去看,见雨碎香跑了出来,清尘动人的面上,挂满泪珠,我见犹怜。
“陛下!臣妾看见几头狼,臣妾错了,不该乱跑的。”雨碎香夹着哭腔,奔到马车下,委屈地看向高处的赵临聿。
赵临聿便知道,计成了。
眼快的近侍已将车门拉开,门中探出一只手,雨碎香抿出笑,去拉那只手,那手的主人用力,将她稳稳地带上马车。
雨碎香故意放大抽泣的声儿,指着外边儿还跪着的王暮,告状似也:“今日臣妾回那木屋时,还听见狼唤,心里好生害怕,可出来时却只闻见血腥味,哪还见得狼,陛下,你说是不是他杀了狼?”
雨碎香哭着哭着,钻到赵临聿怀里去,于旁人看来,她摆足了恃宠而娇的架子。
赵临聿一手安抚着她的脑后,另一手虚抬:“搜刀器。”
旨意下,禁军统领走了上去,将王暮一行人身上所有的刀器尽数卸下。
那上面果真沾血,血还不少。
那是王暮出行前割下的牛羊鲜肉,引狼用的。
现下,无人作证。
赵临聿冷笑一声,落了帘,只余一个字儿:“押。”
帘布落下,遮去马车外所有光景,车内一瞬间便安静了。
雨碎香松了抱赵临聿的手,挪到坐垫边缘去,方才那副情深似海的模样不知拋哪儿去了,只恨不得离赵临聿越远越好。
赵临聿的手,顿在空中。
.
山腰处。
折檐还汇报了些郁决不在时外头的状况,接着说:“郁督公,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可以下去了。”
郁决颔首,忽感受到炽热的目光,简直要灼穿他了,低头一瞧,芫花醒了,正趴在他身上,眨着眸,一错不错地凝他。
在郁决低头的一瞬间,折檐已经将厚外衣放下,自个儿往山下去了,他们人多,已将狼群撵开了,只待郁决几人下去。
郁决将手一放,嫌弃地一把推开芫花,“蠢东西,下山了。”
芫花也不晓得又哪里惹他了,只闷闷应了声“哦”,这么开了口,她发现嘴里有股子草药味儿。
她咂了砸嘴,草药味儿更甚。
“郁大人,”芫花跟着郁决往山洞外走,一边走一边喊。
郁决把芫花的外袖丢给她,淡声:“说。”
芫花接过外袖,给自己拢上:“我嘴里怎么有股草药味儿?”
郁决声线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上去真的不想和她说话:“咱家怎会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