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再死好不好呜呜。”

郁决再也受不了了，睁开眼挥手拍开芫花，“谁给你的狗胆给本督哭丧。”

芫花蓦地闭嘴，探近春榻，直直与伏趴着的郁决眸对眸，两眸皆是各映对人。

“活着呀，我还以为你死了，”芫花杏眸弯弯，展了月牙笑眼，不过一会儿，又瘪下嘴，“谁捅你啊，我去咬死他。”

郁决嗤哼一声，将眸错开，“几只野狗，咬死你还差不多。”

芫花也不同他争，是争不过，亦是莫名的没兴致去争，“郁大人说是这样，那就是这样罢。”

郁决不说话，把头偏了，闷进软枕去。

芫花眨眨眸，想开口，唇启之际，起床那阵的困扰又堵在喉间，于是，话说不出来。

好奇怪的感觉。

芫花拖了小矮凳，坐在春榻边上，守着郁决，悄悄伸手，去撩衣看他后腰的伤口。

她一进来就闻见味儿了，虽说现在是人，但始终和真正的人不一样，她能闻见的味更多，也更敏锐，即便味道微小，不比做狐时敏感，可大多时候闻过一次的味，从后再闻，都能识出。

比方说她捅了宿寂一刀，闻过刀口血肉的味，便可以辨得，郁决身上也有刀伤。

但芫花不确定，又见郁决跟死了似地趴那儿，腰带还没系紧，不是露给狐撩的，还是甚么！

她大着胆子撩他衣袍。

厂服乌黑，浸着暗渍，许是血迹，衣上鹰犬锐利唬人，鹰隼之目，要一眼刺穿她。

腰带被芫花彻底散开，上衣快被掀开，芫花的手腕突然被郁决反手钳握。

“蠢狐狸精，小心本督砍了你这双手。”

枕头里，闷出凶喝的声。

郁决握得用力，疼得芫花呲牙咧嘴去挣手，“我知道了，不扒你衣服！郁大人，我的手真的要断了！”

手腕紧力，弥散。

郁决转头，枕上露了半张脸，眼下青黑瞩目，他道：“我饿了。”

“我给你做些吃食来，你要吃甚么。”

“你刚才吃的，就那个。”

芫花惊讶，“郁大人，我还没吃呢，你是狗，要不然怎么闻得见味道！”

郁决没兴趣同芫花争论谁是狗谁是狐谁是人，他闭了眼，又把头埋进软枕里。

轻弱的声，慢慢走来，“只是去了你那边，看见的。”

芫花没听见，她已经出屋了。

他说要吃，那就吃罢，怪大人的话，狐狸有意见也不敢吭。

阳春面端来时，快冷了，清油浮着，快要凝固。

“要不然我再去下一碗？”芫花坐在小矮凳上，看郁决。

郁决坐了起来，吃了几口，不吃了，“就这样罢。”

说罢，又要躺下。

芫花没说话，看他真的不想动弹，自个儿收碗，要走。

“芫花。”

芫花回头，看见郁决仍旧趴在那儿，好似叫她的不是他。

芫花答：“我在。”

“我没打算凶你，习惯这般说话……没收住。”

“嗯？”芫花没懂他这句话的意义，却也顺着他说，“好，我知道了。”

平淡柔顺，语调没有起伏涟漪，少了些狐狸精的生气。

除了怕他要死，其余的语调都不大寻常。

郁决没声，芫花没话，再打算转身时，郁决将脸转出来，“为何郁郁寡欢。”

“咦？”芫花呆在原处，去想了下“郁郁寡欢”这个词儿，是甚么意思。

想明白了，芫花说：“我生气，从看见狐皮时，就生气。”

芫花又忖过，将从起床时心里的怪异，一并讲了出来，郁决安静听她说。

他仿佛成了树洞，容一只狐狸钻入，藏在里边儿，任她吐露狐狸奇奇怪怪的想法，奇奇怪怪的心思，以及狐狸她不能明白的事。

芫花尽数讲出，把所有的闷闷都扔给郁决，觉得畅快不少。

但她发现，郁决还在看她。

芫花在郁决面前挥挥手，他眨了下，少见地温和，雌雄莫辨的音，弥了耳畔，“那不是生气，是难过。”

“哦——啊？那难过，怎么办呢，郁大人。”

郁决盯着芫花，没有半分要挪开目光的意思，微上扬的眼尾，勾着别样的昳丽，那份昳丽并不完全。

它有着他这般人特有的阴柔俊险，也有着符他身份的鹰目凶神。

恍然一瞬，看出了神。

芫花眨眼，乌圆的眸清透纯净，还在问他，那怎么办。

“清明时节，人有习俗，你同我一道，将你那族狐葬去，顺道踏青。”

芫花虽然不懂什么是踏青，但她知道这是要出去的意思，能出去，还有坏郁决在身边，就没人烦她，“成！”

小鞍子的声传来，“养父，叶归蕤在府外，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