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雀鸟依旧在枝丫上互相蹭磨。
芫花这一趟做人,发现了不少东西。
她原不能做人时和那些动物说话,忽然一天,她发现自己露了狐身,竟能同它们说话!
两只茸耳在脑袋顶上动,芫花瞅着俩小雀,“你俩,舔两天了!”
其中一只小雀往另一只小雀那儿跳跳,没有意义的啾啾叫。
“说甚么鸟话,我听不懂。”芫花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鸟头。
小雀猛地转头,啄芫花的指,“我说你是蠢狐狸!打扰我俩谈情说爱!”
“啊?”芫花从来就不明白这些,“啊——那我走罢。”
芫花跳下桌子不久,墙外飞来一只小鸽子,小鸽子腿上绑着小卷信。
小鸽子落到芫花眼前,“信,信!”
“给郁决的?”芫花抬手,小鸽子落顶在她手上。
小鸽子摇头,“你的!”
“哦。”芫花解绑小鸽子腿上的细绳,将卷信展开。
雨碎香说,想见她。
芫花捏着信笺看出神,小鸽子不知她想到哪儿去了,左右晃小脑袋提醒她:“回信,回信!我要准点送回去!不然要被别人发现啦!”
发现?
好词儿,用上“发现”这词儿,那就是没好事了。
信上写了想见芫花的缘由,说甚么近来宫里不太平,总传起狐鬼神说,吓得雨碎香都不敢靠近赤狐了。
雨碎香想让芫花陪她几日。
漆亮的圆眸濯了一点光,算不上多么清明,反而挟着小鸽子不懂的意味。
小鸽子再问:“回不回信?”
芫花唇畔弯上笑意,答了:“嗯,你等着,要回信的。”
小鸽子绑着小卷信飞离墙头,穿过树枝,迎过北风,奔向远处逶迤壮丽的皇宫。
芫花不再看,收起桌子回屋,又去掏了粒丸药嚼了吃。
丸药是郁决叫人将山茱萸碾碎了制成的,比熬住汤药方便,也能随身带着。
他估计是被狐狸咬得受不了了。
揣好小瓷瓶,芫花回了她的屋收东西。
坏郁决总不让她走,可他房里的枕头睡得她难受,她又不敢吱声,只能默默把自己的枕头抱过来。
“不错不错,芫花,很上道。”不知何时,福德跟在了芫花身后,看她拾掇,“要不要我给你搭把手?瞧你搬东西费劲儿那样。”
芫花摇摇头,“不了,我就搬个枕头。”
“也成。”福德笑笑。
“郁大人今晚回来不?”
哟,好生关心大人!
福德两眼一亮,笑说:“估摸要的,他哪日不是多晚都要回来?”
芫花推开院门,一脚踏入门槛,“哦,那感情厂里闲得慌啊?来回走,不累么?”
“……”福德瞟过芫花,那张脸疑问得很单纯,她是真这样想,而非打趣。福德侧敲旁击,“兴许是累的,但指不定……有缘由?你要不想想?”
芫花真的去想,而且极其认真。
末了,得出答案:“他定是榨了厂里的可怜人,自个儿偷闲。”
福德哑言不过几息,继续笑着说,“那确实是一部分罢,还有更重要的,你再想想!”
“我知道。”
“你知道?”
“嗯。”芫花肯定,并把枕头放到床榻内侧,自己走出屋来,关上门,满面严肃。
严肃得眉毛拧起,压低了眼头。
福德不自觉跟着一起肃然。
于是芫花开口:“他老人家身子不行,得时常多歇,否则就死厂里了。”
……
郁决要被气吐血了,信递给赵临聿,赵临聿送去给雨碎香,雨碎香乍变,又不要信了,不知听了谁说,她突然闹着说要见小妹,不给见就一日不和赵临聿相见。
赵临聿一日批五百折,累成狗了,加上雨碎香一刺激,然后,他就抽风了。
本打算缓计办考试纳人才的事,变成了命令直下,不给缓冲。
办考试,招全国人才谋士,要不要钱?那肯定要,钱从吏部拨,一大笔款要被抽走,吏部和户部都不肯。
开春入夏,朝廷内事务实在繁冗,手上人又不够。一下就追溯到源头,皆因党锢导致官员不足。
官员不足,又为何?
自然而然,锅又稳扎甩回郁决脑袋上。
有人敢责备天子么?不会有人的。所以,一切的愤恨都被郁决担下。
朝里几个老头受不了,跟郁决大吵一架,闹得沸沸扬扬,一群不怕死的楞头站在旁边鼓着眼睛看戏。
这架,只能说平了,郁决和内阁学士们,没有一人争赢。
郁决回了司礼监,又闻见一股味儿,原才知神宫监跑来一个不长眼的宫女,给她对食送个饭,结果不小心把香灰打撒了,又一脚踩翻水桶。这下谁也甭想用上香,管你是皇帝还是哪个大太监。
大内近万名宦人,能用上香的不说千,有百余人了,香一撒,现在一个人都用不上,他们又气,私底下没少闹事儿。
一群吃干饭的起内讧,没人拉架,差点没在神宫监里打起来,还是郁决下场,此事才罢休。至于那名宫女,郁决没叫人查办,他烦得不行。
完了这事儿罢,太后那边又开始有人传鬼神,忙得头眼昏花。
终于安静,不过片刻,允暖竟然叫人传消息,跟他说,芫花咒他老人家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