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九去司礼监抱折子,恰好路过,听到林苑有细微的哭声,哭声中还掺杂着骂声,总之离不开甚么太监啊、阉人啊。
郁九早想一刀捅死颂念纂了,一刺头,天天对准宦官刺,说他两句竟哭了,是不是男人!
路过一个宫女,郁九冷笑一声,把颂念纂哭鼻子的事泄露出去,他特地嘱咐宫女,切记切记要把他哭的事儿传开,让天下人都笑话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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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工钱,芫花去了衣料铺子,将先前看见的那锻料买了下来,挑了喜欢的形制,叫掌柜的拿去加工。
手里剩了点碎银,也不太好花出去,芫花去了糖铺,把里边新出炉的一款糖买下。这糖十二颗一盒,共计十二种口味,十二个生肖造型,装在圆圆的一个小扁盒里,摇一摇盒,能发出糖果碰撞的响声。
芫花开心得快要露狐耳,但她忍了忍,没露出狐脚来。
她沿着路乱走乱逛,不觉中走到西街,西街口有摆摊卖首饰的,她过去看了几眼,却都不是很喜欢。
芫花觉得没趣儿,原路返回。
途径巷子,听见哭声。
芫花好奇地探脑望,发现一个穿着青道袍,黑褡护的人蹲在那儿哭,哇哇哭着,那叫一个伤心呐。
一只白狐狸偷摸溜到他旁边去,他哭着哭着,发现有甚么东西盯他,一抬头,看见一只通体白的小狐狸歪着头看他,吓得栽坐地上。
帽子都掉了,他一头长发没盘牢固,全散下来。
“坏狐狸,你也看我笑话!”他伸手要去抓小狐狸的腿,小狐狸炸毛,踹了他一脚跳开了。
芫花看完戏变回人,从巷子出来,恰恰好碰到颂筠涣,颂筠涣见到她也很意外。
颂筠涣冲她笑了笑,原本的担忧神情被他盖去。
一只化人的狐狸,对世间的一切都是懵懂新奇的。
芫花问:“你怎么了?”
颂筠涣不擅撒谎,实话实说:“家中小弟一直没回家,我有些担心,可没寻到。”
“哦,这样啊。”芫花想起了那个巷子里哭的怪人,“里面有个人在哭,你可以去瞧瞧。”
颂筠涣连连点头,略提快步子朝里去,一见着人,果然是颂念纂。
“哥哥、哥哥呜呜,郁决他、他、他在大殿里嘲讽我呜呜呜,你快下药把他毒死罢!”
芫花没走远,自然听到了。
颂筠涣心头一跳,连忙伸手堵颂念纂的嘴,他忙笑着向芫花道歉,“小弟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嘴上逞威风。”
芫花不介意,谁不想毒死坏郁决,也没见着人真给他毒死了,她甚至十分心大地分了一颗兔子糖给颂念纂。
颂念纂愣愣接过兔子糖,眼角的泪珠垂挂,眼尾红通通的,还真是个唇红齿白的清秀模样。
可怎么看怎么奇怪。
察觉到芫花的好奇打量,颂念纂也看向芫花,看她冰肌玉骨的面上纯稚清透的眸,和她天生就微微上扬的嘴角。
“念纂,快谢谢芫花姑娘。”颂筠涣打断颂念纂的出神,温声提醒。
颂念纂恍然地破涕为笑,“谢谢。”
颂念纂拿着那块兔子糖和颂筠涣一起回家,颂筠涣闭口不谈朝中事宜,颂念纂在一瞬间想起甚么。
他问颂筠涣:“哥哥,你怎么认识那个漂亮妹妹的?”
颂筠涣蹙了蹙眉,“念纂,你这样喊芫花不礼貌。”
“哦——可是她看起来就比我小啊,我喊一声妹妹又怎么了?”
颂筠涣无奈地摇头,颂念纂也不再说此事,说起别的来:“京畿里的药铺真的关门抗议啊?我不就是叫他们下调价格么?他们好意思么收费如此高!还要不要寻常百姓看病吃药了!”
谈话声,落入站在高处的小狐狸耳朵里。
一团白瞬过,高处再无痕迹。
“养父,我去把他杀了,他一天废话太多,我都嫌他叽叽喳喳。”郁九跟在郁决身后。
耳边微风过,不是自然风,郁决偏头,一只白狐狸精准地跳到他肩头,卷起尾巴,想趴在他肩上。
郁决把狐狸拽到身前抱着,狐狸蹬腿要逃,他伸手挠了挠狐狸的下巴,狐狸这才安分些,“你杀他有甚么意义,还不如留着,本督还等着他参呢。”
“啊?等他参?为甚么啊?”郁九不解,他看着跳来的狐狸,更惊奇。
狐狸睁开一只眼,对上郁决的眼,她抬高脑瓜,摆明了要他继续给她挠下巴。
郁决照做,一边回着郁九:“比起朝中没人敢参,落擅权自肥的罪名,还是有人骂着好些,至少让头上那位知道,手底下的人相互斗着约束。”
郁九没想到郁决有耐心跟他解释,往常说一句话跟要了郁决命似的,他是真的心情好,郁九看出来了,他认为,应当是郁决加授了黄门侍郎,才会这么开心。
郑文佥虽也在文官行列,可早就公开投阉党了,他参的,都不作数,颂念纂的出现就刚刚好。
好罢,郁九不再问,他看见白狐狸在郁决怀里舒服地眯眼,诡异地想起芫花。
而想起芫花,郁九就想起了小白脸,他登时开口:“养父,昨儿有个小白脸缠在养母身边,我要杀他,养母还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