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决渐渐停在芫花身边,微弯腰,侧脸看芫花,芫花也看他。
这番场景,让颂念纂松开拉芫花的手,几乎是本能。
郁决凤眸轻轻弯起,上扬的眼尾勾出诡谲的笑意,“真是不好意思,打搅了各位谈话,是本督的不识趣。”
慢条斯理的说完,郁决偏头,看向颂念纂,凤眸眯了眯,随即缓缓转向颂筠涣。
他们二人都未说话。
郁决站直身,向着颂筠涣手中的纸钞抬抬下巴,“找不开钱啊?那就都拿走罢,芫花姑娘可不缺这点钱。”
芫花沉默着。
颂筠涣脸上不见愠恼,他抿出很浅的笑,“督公,颂氏医堂不多收钱,还是要芫花姑娘拿回去,若她不要,那颂某也只好另寻他法,将钱财还给芫花姑娘。”
郁决当着他们面,刻意做大了动作,朝芫花勾手,“本督送你回去,好不好?可比俩文弱书生送强的多。”
“郁狗,你欺人太甚!”颂念纂挽起袖子,要冲上来找他“说理”,颂筠涣在她冲上去之前,控制住她。
“念纂,督公与芫花相识,送一呈是要比一个人安全得多,你跟我回家就是。”
“哥哥!”颂念纂不服气,但颂筠涣比她力气大,直接硬拖着她走。
走得不远不近,颂念纂指着郁决的背影,“你看他那副样子,就会威胁良家妇女,芫花她敢说不吗!”
旁人确实不了解督公府里的情况,颂筠涣虽也不大清楚,可好歹知道芫花是郁决身边的人,他不是没想过郁决强抢人,可一切都没有实证,他不能对别人的事下定义。
颂筠涣很无奈,劝道:“念纂,少说些。”
“哥哥,我没有对他们有歧视,只是我觉得,芫花都没有开口,他凭甚么扯着人就走?”
“……”
他们的话,无一例外,全被郁决听入耳中,芫花也听见了。
两个人,没有哪一个是耳力不好的。
郁决向下瞥了眼,眼里只有一个毛茸茸的头顶,两个垂髻在后脑耳侧,一搭一搭的,他问:“你生气了?”
“啊?”芫花怔然回神,她听到两个人说话了,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早忘了他们说的甚么,连郁决那句话都没听见,“你回府还是回厂?”
郁决也不继续说了,“回厂。”
红日斜下山腰,散着淡光的月牙悄悄爬了出来,天半昏半明,照出了两人的影子。
芫花还没说话,忽有夜风灌来,郁决偏头咳嗽起来,她向上看,只见筋脉显露的白颈。
“你是不是没喝药。”没有疑问,芫花陈述出来。
郁决皱着眉,压下喉间的痒意,“我才不喝颂筠涣开的药,你别去他们那儿了。”
随你,你不要死了就成。
芫花在心里愤愤。
芫花跟着郁决,回了东厂,拐进值班房,郁决才发现她的纸鸢不在手上。
郁决给自己倒茶,“纸鸢呢。”
“我还给颂念纂了,她出的钱,东西就是她的。”
“哦。”
一口热茶入喉,有点烫舌,但痒意止了许多,虽也只是一时作用。
热茶滚着轻微的雾汽,褐红的茶面映出鹰犬眉目,郁决看着茶汤中自己的眼,问:“颂念纂不知你与我相识?”
长窗外有窸窣人影,芫花很快察觉到是墙外蹲着几个人,她盯着那一处墙,道:“她知道。”
郁决也发现了,他搁下茶盏,走了过去,临近长窗,他弓指,敲了敲窗框,外面几个小萝卜头猛地站起来向外跑。
小鞍子跑得最快,还在掩耳盗铃说着:“叫你们偷听,我今儿非教训你们不可!”
郁决搭了窗,走回来坐到太师椅上翘腿,“颂念纂这崽子爱哭就罢了,一天废话忒多,咱家明儿个得叫她吃点教训。”
“嗯。”芫花没反驳,她不在乎他要对谁做点甚么,朝廷里的事,她不懂,她只有一个愿望,让太后死。
意外的回答。
郁决看向芫花,又很快收回视线,看地,“她若晓得你与我熟识,怕是不会再与你接触。”
“那又如何?”芫花直言。
更意外。
郁决不再看地,又一次注视芫花,过于古怪的目光,芫花难以将它从身上剥离,她对上郁决,“你怎么啦?”
“她觉得我威胁你。”
“啊,那怎么办?”
“你……给我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