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念纂眼神清明,身上药味盖过人味,这个是好方法,能把药物作用做到这般程度上的,估计也只有她的哥哥颂筠涣了。
芫花眯了眯眼,心里打起小算盘来。
“砰砰”两声敲门,颂念纂停顿了下,随即冲外说:“婶子,您再等会!”
“赶紧的罢!”
颂念纂看回芫花,这次变得更急切,焦急的神色在脸上浮现,那是活人的样子。
芫花得以辨清,她是人,不是精鬼,也不是死尸。她眨眨眼,轻声开口:“颂念纂,你是不是很熟悉这里?那就带我离开,否则我就把你是人的事儿告诉宿寂。”
柔软温婉的声儿,竟说了这种话,知道她姓名,还来要挟她!
颂念纂登时脸色发白,不可置信地打量芫花,对峙片刻,颂念纂突然抓起芫花的衣领,逼问:“你是谁!”
芫花哪想和她玩这种猜猜我是谁的把戏,她朝颂念纂膝盖上踹一脚,她吃痛失了重心,绊了一下,跌坐在地。
芫花坐在床上,居高临下,不回答她。
这眼神带着些凶狠,有点像……郁决。颂念纂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她咬了咬嘴巴,迟疑点头,“……我可以带你离开,但你暂时不能把这里的事报上官府,塘州官府早就不顶用了,你要是报到京里去,恐要让世人恐慌,既然你晓得我是谁,那我也不瞒你,这里死尸乍起,女子失踪,倒像是什么戏文里的鬼神虚境,我正查办此事。”
“嗯,我省得。”
照颂念纂的安排,是要带她出屋,颂念纂寻个由头,把她放走。
颂念纂打了个借口,掩着芫花走,她们选了隐蔽些的道,可没走几步,迎面撞上宿寂。
宿寂指了指芫花,问颂念纂:“你带她去哪儿?”
可真倒霉呵!芫花心里嘟囔着,刚一抬头,见宿寂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眼底有暗流转过。
颂念纂手快,捂住芫花的眼睛,打笑:“好好的怎么忽然起风了,沙子吹进眼里可难受了!”
眼前有手心的温暖,是人才有的温度。
芫花隔着这一片漆黑,品咂起宿寂那个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媚术。
她的媚术就是他教的。
芫花也曾怀疑,宿寂这个人,皮囊里边儿是犬身,怎么会媚术,直到后来她发现宿寂是蛇含身边儿的人,这媚术估计就是从蛇含那儿学来的。
可也奇了怪了,自打她来到塘州,就没见过宿寂,这回还是头一遭。
蛇含出入鹊丘宫都是独身,从不带人,他身边没有活人,带下山很容易失控,可他又怎么会放心宿寂在外游荡?
最大的可能,是蛇含压根就不知道宿寂还活着罢!
宿寂早先被芫花推下了崖,按理说也该砸得面目全非了。一个人,尸首都不完整了,又怎么会乍起呢。
芫花又注意到挡在她眼前的这只手,颂念纂可真是看起来蠢蠢的,实则也不是很蠢嘛,她能看出宿寂这人会使点阴招,帮她挡了,免她受惑。
“既然婶子交给你办这事儿,那你快把她送到房里去罢,总归是要赶早的,再拖下去,阿郎兴许没命了。”宿寂道。
“嗯嗯嗯,我这就送她去。”颂念纂铺开红盖头,罩在芫花头上,替她理盖头的瞬间,有话擦过芫花耳畔,“去了屋里找机会跑出来,我替你打掩护。”
颂念纂托起芫花的小臂,带她走,芫花动了动指尖,算是给了颂念纂默认的回答。
这动作,也让人熟悉!
颂念纂见过最多的就是郁决不说话也不动弹,施舍似的动动指尖。
若不是这女子长得实在不像郁决,不然颂念纂会真的觉得是郁决男扮女过来了!
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说冲喜,其实也就是穿着一身红衣裳,盖着红布,把人送到屋里去,该有的流程一个没有。
屋外有小院,守着一群人,颂念纂把芫花送进屋里去后,自己跑到那群人那儿去,同他们说话,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屋子很暗,芫花盯着红盖头下那小小一片视线,扶着墙缓慢前进。
直到停在土炕下的小台阶前,这里终于有了蜡烛的红光,昏暗的,静谧的。
视线里有她的白靴,还出现一双皂靴,绣金的靴沿侧,有祥云暗纹。
芫花诧异愣住,然后,有一双手探至红盖头下,要揭她头上这块不伦不类的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