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应声,随后就看到姑姑慌慌张张地收拾着什么东西,随后便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江妤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视线游离到难以聚焦,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绝望而又疲惫地想。
她又漫无目的地抬起手机扒拉着消息列表,陈楚溪的消息还停留在昨天。陈楚溪熟了之后简直就像一个人来疯,她们几乎每天下了学都会有事没事地聊几句,可是今天陈楚溪却安静得可怕。
江妤点开和她的聊天框,想了想打了一行字,点了发送:“在干嘛?”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屏幕,对面几乎立刻秒回了她一句:“刚吃完饭,你不是知道?”
江妤看着她的消息不由得坐起了身,又回了一条:“还真巧,你也常去那家粉店吗?之前从没听你说过。”
陈楚溪这次倒是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从没听你说过。”
江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了她一句:“那我们下次放了学也可以一起去吃。”
她双手捧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她的消息,可等了半天,却再也没有等到了。
·
陈楚溪坐在木质桌上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对面发过来的消息,没忍住动了一下,不平的桌椅腿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她盯着那条发来的消息看了好久,另一只手在无意识地挠头,直到陈苍露顺着床沿爬过来时,陈楚溪方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她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看着从床沿边爬过来的小孩。
“头……头发都乱了。”陈苍露眼睛都瞪大了,“好丑!”
陈楚溪没有搭理小孩,而是转过身来拿起旁边的镜子。
丑吗?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天生眼角向下的眼睛,因为平日里笑的太多,很难让人注意到那是一双天生带着些凶相的眼睛。
而现在镜子里的她此时此刻正面无表情地与镜外的自己两相对望,这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
陈楚溪放下了镜子,问陈苍露:“奶奶呢?”
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坐在床上摆弄着自己的脚丫,又抬起腿来踹了踹陈楚溪——房间很小,一张书桌一张床,旁边还有一大面墙的书架,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了,所以几乎一伸脚就能踹到陈楚溪坐在书桌凳子上的腿。
“奶奶去找王婶子说话了。”陈苍露拿脚踩着陈楚溪,“好无聊嘛,你陪我玩儿一会儿。”
陈楚溪沉默着放下笔,二话不说就抱着陈苍露把她扔到了客厅,回来时甚至自己还反锁了门。
没由来的烦躁。
陈楚溪没有坐回原来的桌位上,反倒是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住民发呆。
冬天的夜晚来的总是比其他时候更快些,不知怎的连雪都下的愈来愈大。原本只是纷纷扬扬地铺了薄薄的一层地面的雪此时此刻却愈发凶猛起来,就好像要把整个天地都颠倒,空中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晃得她竟是有些刺眼。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的那场大雪。
她至今还是搞不懂,真的会有父母那么憎恶自己的孩子吗?
那时候的陈苍露才刚出生不久,陈楚溪还在上小学,他们是怎么忍得下心来将这两个完全不能自理的孩子,扔给一个年迈的老人照顾呢?
她思忖片刻,打开窗,迎面而来的一阵冷风灌了她一脖子,可她却没有退缩,而是伸出手到窗外,任雪花洒落在手心。
接触的那一瞬间是雪白晶莹的冰凉,可转眼就化为了一滩温润的雪水。
她又贪婪地伸出手想接住更多的雪,可发现自己接的越多,也就化的越多。
为什么呢?
陈楚溪有些茫然地收回了手,看着那湿漉漉且又冻得通红的双手出了神。
她明明,她明明那么用力地接住了,为什么还是溜走了?
为什么?她明明做的已经够好了,为什么还够不上江妤的心?
就和她的爸爸妈妈一样,从前对她好也单单只是因为他们是一个家,可当他们的家要散了、过不下去的时候,她自然也会被一脚踹开,毫无留恋。
而江妤和她好,或许也只是因为江妤在学校,在这个学校只能和她好,面对起程念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多可笑啊。
陈楚溪看着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突然又想起江妤的那一双手来。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她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一双手。
陈楚溪想到这里,又把窗户关了上去,将面掩进掌心,过了许久,屋内才传来了一阵几不可闻的低沉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