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溪咧着牙一笑:“别去麻烦别人了,我没事,撑一撑还是能跑的。考场刚刚我也看了,咱俩在同一场,到时候我看着你跑还能安心些,你别担心我。”
江妤晦涩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终是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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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楚溪是被江妤架去考场的。
尽管陈楚溪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江妤却近乎执拗得可怕,硬是要把陈楚溪的胳膊搭在她的肩头,架着她从教室门走到了操场。
有来来往往的人打量着她们,然后窃窃私语地走开,这话最后都落到了陈楚溪的耳朵里。
于是她扭过头笑着对江妤说:“你瞧,大家现在都在看我们。”
江妤没说话,陈楚溪却仍是能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
好不容易拖着拽着走到了考场,掐表计时的老师看到这幅情景也没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还能跑吗?”
陈楚溪笑嘻嘻地说:“当然,老师。”
江妤沉默地把她放在了一旁,起跑线上的同学都在调整动作,陈楚溪偏过头来跟江妤笑笑说:“终点线见。”
江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许久才说:“跑不了就不用硬撑。”
陈楚溪又笑了。
随着监考老师的一声令下,青烟顺着枪管上升到空中,随后又消散。原本站在同一战线的同学就像一根根蓄势待发的弦,参差不齐地冲了出去。
江妤的速度不算快,但几乎是紧紧贴在陈楚溪前面,陈楚溪低着头看江妤跑在前面的步子与节奏,也理所当然地调整了一下自己试图与其同频。
一步,两步,陈楚溪只觉得自己的喘息声越发粗重,可能是跑得用力,刚刚那被压下去的疼痛感此时此刻又如雨后春笋般尽数涌来,彼时她们才刚刚跑完了一半,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要死在这跑道上。
疼痛,钻心的疼痛,小腹宛若同时被千万根银针扎满,同时大腿又是灌了铅般的沉重。她只觉得眼前有片刻恍惚,只模糊了一瞬,她便跟不上江妤的步子了。
她只觉得好累,好像怎么也看不到终点。她朦胧间看着江妤跑在前面的身影,迎风飘扬的每一根发丝都染上了金黄,连带着她的轮廓都勾勒出来。
怎么会有人把校服都穿得这么好看呢?陈楚溪迷迷糊糊地想。
彼时夕阳已经西下,落日余晖洒满了整片操场,蓝白的校服也被染上了金黄。明明眼前身后有这么多人,无数的人与她擦肩而过,无数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可她的眼里却仿佛只有江妤一人。
自始至终,都只有江妤一人。
她看到江妤宛若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头,侧过脸用余光寻找着陈楚溪。
此时的陈楚溪已经落在了她身后的几米开外。
陈楚溪有些疲惫,简直是太疲惫了,甚至连说话对口型的力气都没有了,再加之赶上了生理期第一天,她只觉得下一秒就要在操场上倒下了,但她又必须告诉江妤不要管她。
于是她伸出手,慢慢地挥了挥,示意江妤自己先赶紧跑,不用管她。
赶紧跑吧,不用管我,陈楚溪朦胧地想。
想到这里,她又垂下了脑袋,晃晃悠悠地往前跑,她能感受到身边都是呼啸的劲风,大家都在铆足了劲做最后的冲刺。
不行了。
真的快要到极限了。
就在这时,陈楚溪却突然感觉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右胳膊,拉着她往前冲着。
陈楚溪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强迫自己转过身去。
刹那间,风停,人静,声消散。
她看到那之前跑在她前面的江妤这一次不再迎风奔跑,而是背对着阳光逆光而来,跑到她身边,轻轻地拽起她的袖口,就这样把她整个人拖了起来。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却还是能看见江妤微微偏过的头和嘴角勾起的笑意,这一笑,诠释着过往的春夏秋冬,像是踽踽独行在黑暗中的人遇到了仅有的星光,像是久溺于深海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又像是悬走于崖边的人豁然看到了孤零的独桥。
那曾经几度被她隐瞒于心的情感终于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了原形,她把她的心一层一层地剥开,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答案。
站于主席台上的她熠熠发光,下一刻却又这样堂而皇之的下了台,不计一切后果地走到她身边,那一瞬间她没有心动吗?
坐于粉店内的她与程念侃侃而谈,她看着她们的背影鬼使神差地选择了进去,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而为之,那一瞬间她不是吃醋吗?
昏暗的烛光下她笑着看着她的眸子说「小鱼生日快乐」,还有那在沙发上她不小心将她扑倒在身下,她就这样望着江妤的低垂下来的眸子。
那一瞬间你在想什么,陈楚溪?
她看着江妤被夕阳勾勒出的侧脸,突然又想到了新年时她站在她楼下欲言又止的那番话。
冥冥之中好像一切的不可解释都有了答案,所有的丝丝缕缕都凝结成线,轻而易举地指向了同一个结果。
她想说的是:江妤,我喜欢你。
江妤,我喜欢你。
不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