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心内虽惊疑怎么一上来不把脉直接针灸了,却只以为这是他们这儿的规矩,少不得入乡随俗一回,便老实坐着不敢有旁的动作。
护士满意一笑,一手握着宝玉的手腕,一手快准狠地把针扎进宝玉的肘窝。
宝玉疼得“哎呦”一声,却瞧见她解开大臂上的绷带,又拿了一根透明的玻璃管子接在针头后面,霎那间鲜红的血液汩汩而出流进管子里,一旁围观的姊妹们不禁脸色一白。
朱丽昨日并未解释太多。
数百年的光阴带来的知识壁垒即使红楼众人再聪慧也是三言两语难以打破的,尤其是现代医学领域。
若是说得不够透彻,只怕红楼众人听说要抽血会以为是古代那般拿刀子割肉放血,还没到检查的时候呢,先自己把自己吓病了。倒不如亲眼见一回,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日后也就不那么怕了。
此时朱丽才对众人解释道:“这是抽血,把抽出来的血液拿去化验,就能知道人生了什么病。你们别怕,这个对现代人来说太常见了,一年里有时候得抽个几次呢。不是很疼的,不信你们问宝玉。”
宝玉笑道:“像是被虫子咬了一口,却也说不上很疼。”姊妹们听罢方放下心来。
宝玉依着护士的吩咐摁着针眼处的棉花免得继续出血,又从椅子上站起给宝钗挪位置。
刚才自己抽血时只觉得痛了一下,倒不觉什么,如今看宝钗拢起袖子,尖锐的针尖刺进雪白一段酥臂时,宝玉倒像是针扎在他身上似的,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他忙转头关心黛玉:“好妹妹,你怕不怕,你若怕了一会儿我替你挡着眼睛。”
黛玉笑道:“我可不怕,你只管替旁人挡去。”
红楼众人抽完血,朱丽把早就准备好的面包拿了出来:“来,你们先随便吃点儿面包垫垫肚子,一会儿还有好多检查要做,离午饭还有两、三个小时呢。”
面包自是不比大观园往日的早膳丰富,但众姊妹均是识大体的,没人挑三拣四,依次从朱丽手中接过包装简单的面包道了谢。
面包乍一看去圆圆一个跟馒头一般,红楼众人本来不报任何期待,一入口时却觉得这面包松软可口另有一番风味,并不似想象中难以下咽。
朱丽有意为他们放松心情,便借着面包拿国外的点心作话题,什么马卡龙、提拉米苏、苹果派,众姊妹听得有趣,早餐时间在一片轻松愉悦中度过。
用完早饭要做其余的检查,宝玉跟姊妹们混在一处就有诸多不便了,朱丽笑着赶他:“宝玉,我带着其他姐姐妹妹们一起,你先去做别的检查。”
宝玉自是不情愿,还是黛玉悄悄同他道:“你只管早些去了,也好早些回来。”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被护士带去了别的科室。
不同于抽血时大家可以聚在一处,部分检查有辐射,只能一人进去。
医院冰冷的仪器、消毒水的味道都是众姊妹过去十余年里从未接触过的,本就心生怯意。医生护士人人身着白大褂,让姊妹们更添胆寒。
当朱丽问谁愿意先进去时,众姊妹目光躲闪,无人敢与朱丽对视,连活泼些的湘云也不作声了。
宝钗淡淡一笑,气定神闲道:“朱姐姐,并非是我等不愿,只是今日舟车劳顿着实困乏了些,不如日后再来。”
朱丽听宝钗沉稳镇定说得有理有据,要不是她声音在微微发颤还真被她瞒了过去。
朱丽并未拆穿,只是取下身上的金属饰物朗声说:“不如我先去做个示范,就当沾了你们的光来个豪华版全身体检了。”
姊妹们在玻璃窗外头,见朱丽平躺在金属床上,机器缓缓移动,把她“吞”了进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又把她原封不动地送了出来,连根头发丝也未少过,才安心地一个接一个做检查去。
今天安排的诸项检查较之一般的体检项目更为详细,好在医院只有他们这一行病人,省去了排队等候的时间,大半天下来也完成的差不多了。
行动小组里的餐饮组照例送了午饭过来,用完午饭后,朱丽带着众人进了一间会议室,几位专家已在此等候多时。
大家进去时,其中一位专家正拿着遥控笔,把红楼众人的检查报告投放到正中的投影幕布上。
姊妹们在朱丽的引导下落座,不由得抬头看去,上头投放的图片竟是黑白图像,骨骼和脏器清晰可见,姊妹们用帕子掩住唇才免于了人前失态。
红楼众人里不乏有看过医书的,过往的朝代中研究经脉脏腑之人也不在少数,例如宋代杨介所绘的《存真图》就大致画出了五脏六腑的位置,但绝无可能像CT图像那般写实!
CT图像仿佛是一具身体被小刀一层层剖开,然后明目张胆地放上了展示台。
站在幕布旁的专家笑道:“别害怕,这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害人的。”说着又摁了一下遥控笔把CT检查报告换成了一张化验单。
这下上头都是些奇奇怪怪、歪七扭八的字来,姊妹们就看不太懂了。好在专家们也没有要他们自行解读的意思,开始就着报告单讲述起他们的病情来。
除去湘云这个醉卧芍药丛还不生病、身体十分康健的外,旁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倒也算不上大事,多加调养就好了。
专家们总是能简单两句话给出准确的判断,让姊妹们听罢都恍然大悟:“难怪呢,病根竟然在这儿。”
只是轮到宝钗和黛玉时,方才言词简洁的专家们看着检查单开始犯难,支支吾吾半天了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