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随看着他,觉得他应该不是在问易兰玱遇袭的事,犹豫了半秒,还是把顾璟现在的一部分情况告诉了他。
“那个,你还记得在十一区发生了什么吧……?”霍随问。
看着时祁豁然睁大的眼睛,霍随了然了,这是才想起来。
“顾璟!他怎么样了?!”
霍随低头看了眼时祁下意识往前凑近的距离,但对方好像自己没意识到。
“没事,”霍随模糊重点地说,“他…昨晚就被带去做检查了,结果挺好的,没什么事,现在去……唔、二次检查了。”
时祁的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直觉告诉他,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霍随避而不答,反问道。
“……算了,没什么,我、他什么时候检查完?”
“……”霍随哪里知道,他只知道顾璟越往后突破越要经历复杂的测试手段,最后只能随便说了个时间敷衍过去了。
“嗯……”
时祁这次反而什么都没说,长睫之下眼波流转,似乎悄悄按耐下了某种情绪,也像窥探到了被隐瞒之物的边界。
看来霍随是不会对他说实话了——频繁地生病、动不动就消失、消失以后出现在研究中心,顾璟的生活并不像他和大部分人以为的那样顺利,但是好像总有人专门为他打造了一个用来粉饰太平的假象。
江寻、霍随……易兰玱和顾璟,没有人对他说实话。
他一定要弄清顾璟身上发生了什么,又与当年他的不告而别有没有关系。
等到易兰玱好起来了,他要亲自去问顾璟。
——
时间一晃过去好几天,为了等专查组对少校遇袭的事件做出最终决定,易兰玱依然以保密的状态住在原病房。
时祁就支个小床睡在他旁边,天天自觉主动地给他哥跑腿,什么都不让易兰玱自己干,好像他动两下就要散架似的。
但其实易兰玱醒来的那天下午就恢复了行动能力,晚上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哨兵的身体恢复能力强到变态,根本不需要时祁这么紧张。
但是时祁的想法不以外物为转移,哪怕这个“外物”就是他殷勤伺候的对象。
端茶倒水送饭,搜罗有意思的报纸书刊,要不是易兰玱还是普通人类,需要上厕所,可能时祁会把他绑在床上。
直到两天后,医生来复查时终于看不下去了,说易兰玱下来走动走动对恢复有帮助,时祁这才松口。
就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时祁已经性情大变,除了医生的话谁也不听,将易兰玱的兄长颜面扫进了垃圾桶。
看着时祁掏出不知道从哪来的小笔记本,严谨认真地听医生的嘱托,易兰玱真是又气又想笑。
医生说最晚最晚一周后也可以出院了,时祁决定严格把控,早一天都不行。
不过,如果专查组决定保密,可能易兰玱就还需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期间易兰玱的父母并没来看过他,而是分别发来了两条慰问短讯,一则是易峦严肃又书面的讯息,主要提取的重点的是基地外反动组织非常危险,要他积极配合白塔;一则是阮云天异常简练的慰问,像是知道儿子没事,所以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易兰玱一开始没告诉时祁,怕他觉得那俩人太敷衍,后来他发现时祁动不动就往窗外看一眼,像是等人似的,他才把两条消息拿给给时祁看,果然被时祁抱怨了几句。
不过对他们兄弟来说,家长从来都是形同虚设的,易兰玱不需要家长,而他本人就是时祁的家长。
江寻后来也经常来探望,他其实在易兰玱醒来的当天晚上就来了一次,当时易兰玱精力不济,已经睡下了,只有时祁白天补了觉比较清醒,陪江寻简单坐了会儿,告知了他一些基本情况。
江寻应该是猜到易兰玱已经入睡,但是依然来了,手里还提了很多慰问品,为自己白天没能第一时间赶来而感到抱歉。
时祁当然不会怪他,而且他哥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但他出于好奇,问了一下江寻都去忙什么了。
江寻给时祁的感觉和霍随一模一样,有事要么只说好的,要么就含糊过去,明明一身疲惫遮都遮不住了,时祁选择像白天那样,当作什么都没看出来。
——
军部最终选择循序渐进地公布基地外不明武装组织的存在。
白塔对内宣布禁止一切普通的外出行动,军部与哨向学院统一听令,将所有需要外出的活动都转为了日常特训,恢复时间待定。
之后,军方紧急组织了两批精英队伍,一批负责完成刻不容缓的异种清除任务,一批负责外出探查敌对势力的存在。
两批成员全部由A级以上的哨兵向导组成,且每支小队的组成人数翻倍,分配的武器也更多,全部都是为了防止再出现任何意外偷袭。
通知下达后,白塔全体上下大为震撼——白塔制定了如今的运作方式以来,第一次发生了改变。
讨论愈演愈烈,哪怕易兰玱的遇袭小队都遵循了保密原则,却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了少校遇袭事件。
在易兰玱出院的那几天,军部更是直接公开了消息,对所有人明确表示:基地之外的危险不只有异种,还有他们的同类。
白塔上上下下炸了锅,留守军队的人主动申请轮流守门,仿佛下一刻,那些白塔外面的危险组织就要攻进城内似的,紧张、焦虑蔓延在每个人之间。
时祁倒是没有什么紧张焦虑,只有深重的恨意和自责,每天看着易兰玱换药时露出的那些伤口,他都难受得咬牙切齿,巴不得能早日面对外面那些敌对组织……如果能在他变强以后就更好了。
不过这些都暂时与时祁无关了,他还有当下更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一个顾璟,一个洛眠,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一个仍被押在特殊调查组,等待异种入侵事件的调查结果。
送易兰玱回家以后,时祁返回总部医院,趁没人时溜进了后院的一片灌木丛。
确定无人发现以后,时祁随手捡了根木棍,找到某个摆着形状奇怪的石头堆前,蹲下来开挖。
五分钟后,一颗黑色的石头静静躺在时祁手心,与他在十一区捡到的那颗一模一样。
——
不仅石头与他在十一区捡到时一模一样,连捡到石头的感觉都还那么相似。
时祁触摸到石头的那一刻,再次被一股浓重的灰暗的情绪冲击,同时还有被异种贴到了身边的毛骨悚然之意……真是一点都没变。
这是他从十一区回来以后临时藏起来的,当时他没空去别的地方,又觉得这东西十分诡异,不能随便交给别人,于是就跑去后院刨了个坑,捡了几颗石头做标记,把它暂时藏在了这里。
如今易兰玱已经恢复良好,时祁彻底放下心来,终于用空跑来继续追究先前的问题了。
他把石头颇为随意地揣进口袋,溜溜达达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距离他与顾璟在十一区分别,已经过去了十天了,这十天里他连顾璟的影子都没看到。
在已知与顾璟相熟的人里,江寻和霍随的踪迹也十分难觅,且并未主动提过顾璟。
江寻来探望易兰玱时总是一身浓重的疲惫,而且不仅是□□上的,更像是精神能量匮乏,显得整个人蔫巴巴的。
霍随出现的次数很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原本时祁以为他是单纯在忙,结果前天霍随来的时候才告诉他,由于他是s级哨兵,在这特殊时期里被提前复职了,也就是说……他不当教官了,要作为特殊编队里的一员,出去调查去了。
他被分在了调查敌对组织的编队中,带领一支小队,算是作为白塔专查组在基地外的武装力量。
时祁简直对外出要有阴影了,一听说他还是去调查敌对组织的那波,心里更是忧心忡忡。
霍随与他说笑打闹惯了,看不得他一脸愁兮兮的表情,更受不了他说什么关怀的话,太肉麻了。
时祁本来也不打算用语言关心他,得知了他这种自作多情的想法,立马让人赶紧滚蛋,但要早去早回。
最后,两个人依然打打闹闹地结束了对话,霍随一身轻松地与他道别。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把握,比起自己即将面对的,反倒更忧愁他要分离的……比如江寻。
于是他临走前高强度地黏在江寻身边,间接以一种扭曲的方式陪顾璟度过了最后的测试与恢复期。
当然,这些时祁就不知道了,乱七八糟发散出去的思维转回现在,依然不知道顾璟去了哪里。
时祁捧着这枚小黑石子,犹豫着是要去调查组还是研究中心抓人。
不过……话说回来,调查组那边怎么不来找他了?难道是有什么进展了?
时祁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待办事项,很快就走到了学院附近。
待会儿他要回宿舍收拾点东西,最近他给学院续了一段时间的假,打算回家住几天陪陪易兰玱。
洛眠呢,在调查组关了那么久,真是让人有点担心,之后说什么都要去见他一面好好聊聊。
……还有,不知道顾璟的身体怎么样了,只听霍随口头描述,总感觉不是很放心呢。
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时祁下意识转过头去,发现他要抓的人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