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陈昼没睡好。
标准来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比起之前的失眠要更为严重,脑鸣尖锐地刺痛着她的神经。眼皮其实已经很沉重了,但陈昼深知自己一时半会肯定睡不着。
明天早上的考试,作为第一场考试,它的安排相当仁慈,期末考第一天就只有一门专业课,不用考完一科后,再马不停蹄地去考下一科。
这意味着陈昼的考前黄金24小时只需要攻读一门课,她也确实这么做了——毕竟如果努努力能不挂科的话,复习材料就算是屎陈昼也得尝尝咸淡。
考前的前一天,陈昼几乎拿出了百分百的精力备考,拿到材料就开始大背特背,两眼一睁就是背书,连午饭都是草草了事,一吃完去看书。背得头晕脑胀,焦急始终伴随着她,导致休息时玩光脑的几分钟都是焦虑的——焦虑地玩。
这样填鸭式的背书几乎让她对文字产生了恐惧——陈昼的脑子不愿意回想背书的恐惧,但也只能麻木在一个个名词解释、简答题、论述题的专业术语中。
为了加深对文字的印象,陈昼甚至衍生出了走火入魔的叙述方式。
这体现在同人对话时,她会突发性语言乱码——譬如在沈延线上慰问:「听说明天首都一大期末考,加油!」时,陈昼谦逊感谢后,专业名词就会占领她的脑子:
「你说的对,但基因是生物体质量和性状遗传的基本单位,是DNA中编码蛋白质的片段。而重组DNA技术是指通过人工途径将DNA分子中的DNA片段重新组合,构建具有特定功能的DNA分子……」
「陈昼,」沈延语气凝重,「记得好好休息。」你好像读疯了。
「好的」陈昼点点头,「或许你想知道什么是肽键吗?肽键是由一个氨基酸的a-羧基与另一个氨基酸的a-氨基脱水缩合而形成的化学键……」
「够了……」
直到睡前的那一秒,陈昼依旧在负隅顽抗地背书。但遗憾的是,当她闭上眼睛,尝试像各类学习科普中建议的那样,在脑海里回忆知识点入睡,这或许会加深人脑对信息的印象,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别说知识点的细枝末节,她在自问自答时连大概的意思都要斟酌半天。
这很难不让她焦虑。
她在“睡不着算了,要不起床看点书,说不定没那么焦虑”和“再不睡觉明天考试的时候怎么办?坐等完蛋吗?”两者之间纠结,天人交战之下,她选择磕褪黑素促进睡眠。
这并不是个万全之策,但此时她别无他法。
早上五点五十五分。
怀着焦虑入睡的副作用就是——醒来也是焦虑的,陈昼比闹钟早了五分钟。大抵是心里实在恐慌挂科,她甚至违背了本性,没有赖床,丝毫不拖泥带水地从床上蹿起,床头是她打印出来的材料,什么身体上的难受都被抛之脑后——她一把抓过材料就开始看。
一觉醒来空空荡荡的脑子让她极为不安。
考试是上午九点,提前半小时进场,加上吃早饭。她计划过,此时起床,然后马不停蹄开始背书,还能专心背两个小时,两个小时的临时抱佛脚,希望能锁一点知识在她的脑子里。
心跳声如鼓,但陈昼没时间担心自己猝死,反反复复地读背让她口干舌燥。
一直到八点半,她走进了考场。
当她坐在考场上,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桌面,四周是考试模式自动升起的虚拟屏障,而她刚刚还在喋喋不休背书的嘴已经停下,取而代之的是空荡荡的脑袋时,她的心却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大概是知道再焦虑也没用了,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摆烂心态反倒稳住了她的心神。
她甚至苦中作乐地想:脑子带着知识点去考试,那不是在作弊么?像我这样的五好青年不屑于此,敢不敢比比什么叫真正的运气?
一切到了考试时反而简单了许多,陈昼翻开卷子就直奔主观题而去——再不把背过的书写下去,她真怕自己给忘了。连蒙带猜地写着,有些知识点甚至她还有些许印象,东拼西凑也能写出些花来。对于完全没印象的,陈昼也会虔诚地编上一大串答案,企图遇到心软的老师,后者善良地给予一些同情分。
但最让她痛心疾首的就是拿着有印象,但极为模糊的知识点。这很玄幻,陈昼记得它在材料的哪一页、甚至是哪一个角落,什么字号、用的什么颜色的记号笔标识,但独独对它的内容,是雾里看花般的模糊,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除了能依稀能看到玻璃后的黑色或彩色的字体,什么都看不清,越去窥探它的内容,脑子里的视野反而越模糊。
就这样努力背诵默写一个半小时后,陈昼提前离开了考场。
不是她自信,是她实在编不出话来了。
考试周,顾名思义,一周都在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