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见过太后。”
卫青想要行礼,却被卫子夫阻挠了。
“你我姐弟二人,何须多礼。”她先是让弟弟入座,又问:“听说你从狱中带走了游遂?”
卫青:“是。”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奇怪。”
卫青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因为我觉得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他对你说什么了?”
卫子夫眼神晦暗,再开口,语气冰冷的可怕,“你是怀疑吧。”
“是怀疑先帝的死另有隐情?还是怀疑我与人狼狈为奸?”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似乎是想借此掩饰什么,可能是不安,也可能是迷惘。
而与之相反的,卫青只是轻声道:“我还什么都没说。”
他的语调还是那样的平静,甚至有点温柔,因为卫子夫能感受到他正在担忧自己。
这世上很少有人能猜对卫子夫的心,已故的母亲是一个,卫青也算一个。
从前的卫子夫会为此感到欣慰,但现在的她却生出了一丝怨念,“我有时候真烦你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尤其现在,衬得我像疯子。”
“可我想,这副有时令你厌烦的样子,偶尔也会让你感到安心吧。”
卫青注视着自己的姐姐,以一种很笃定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
卫子夫很想反驳,可是她做不到,因为这就是事实。
她感觉自己在这场谈话中落入了下风,所以就转过头不再去看卫青,并以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对待他。
卫青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说:“姐姐,你多思心却软,撒不了谎,也做不来狠心的事。”
“是吗?”卫子夫幽幽道:“那你可能看错了,更狠心的事我也做的出。”
“或许吧。”
卫青不置可否,但面对卫子夫软硬不吃的态度,他也并没有放弃,“我是从游遂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我确信那不是全貌。”
“你能——”
一语未尽,便是一阵猛烈咳嗽声。卫子夫焦急地转过头,就看见弟弟嘴角有还血迹尚未擦干。
冷漠的假面立刻被击碎了,她怨怼道:“先帝都不在了,你依然对他尽忠,而我已经成为太后,却只能得到你的逼迫。”
此言一出,一向温和的卫青脸上都不免染上愠色,他克制地开口:“我真的有逼迫你吗?”
“难道不是吗?”卫子夫反问:“游遂应该把事情说的很明白吧,你不顾病体来找我,不就是想让我认错,找我要这个吗?”
说着,她打开了一个放置在桌案上的漆盒,刘彻的那半玉佩正完好无损的躺在里面。
卫子夫把玉佩扔给了卫青,“拿去吧,你们两个想怎样就怎样,不必再来见我了。”
卫青抬手接过,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遗憾道:“是不必见了。”
……
“我原以为……可是三天之后,他就死了。”
结束回忆的卫子夫失魂落魄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天晨起,我本来想去看看他的。”
这痛心疾首的样子没有让刘彻动容。
因为刘彻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而是又确认了一遍:“卫青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卫子夫突然有点生气,“你不信卫青?”
她猛然看向刘彻,却发现刘彻的眼中也有着似曾相识的忧伤。这种眼神,她从很多人的眼中看到过,包括自己揽镜自照时,镜中人的那双眼里。
这个发现促使她改变了要说出口的话。可惜,依旧不怎么好听,“信不信,随你。”
这回刘彻并没有跟她呛起来,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卫子夫也不管他,径自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宝剑,将其握在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