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死的很突然,前日没饭吃,昨日又吃多了。一时没克化,当天夜里就成了饱死鬼。
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越女赶来时,小孩儿的尸体就搁在地上。因为刚去了没多久,身上那种活人气还没散尽,一动不动的,看起来倒像睡着了。
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越女见了完全不觉得害怕。她哭了一会儿,等把伤心稍稍压下去后,就忙着帮老妪一起整理孩子的身体。
左不过就是擦身穿衣那点活计,做来很容易,无奈老妪双脚漂浮、双手麻木,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才不得不寻求别人的帮助。
等将尸身整理妥当,越女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犯起愁来。虽说小孩夭折,按常理无需大张旗鼓地操办丧事,可她心里想着,这孩子唤自己一声“阿姊”,她还是得买个棺椁,好让孩子能入土为安。
置棺的钱倒有,坑她父亲的那伙人给的,不花白不花,但这人力从哪来呢?
答案只有一个,因为越女在燕国也就和一个人熟识,那个人就是庆轲。
正巧,庆轲闲来无事,越女找他帮忙,他就答应了。顺手还扯来了整天悲春伤秋的高渐离,不是爱奏悲乐吗?如今正是发挥才艺的场合,也好正大光明地哭一哭。
不出他所料,即使没有弹琴击筑的机会,高渐离依然在一边悲叹不已、潸然泪下。
他这个样子,让原本打算让他帮忙办事的庆轲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一个个都指望不上,最终,庆轲还是凭借一己之力,把所有事情都办妥了。
尸身是上午入殓的,坟茔是下午起好的。等一切完毕,天边残阳如血。
老妪瘫坐在孙子坟前嚎啕大哭,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慢慢止住。随行的越女、高渐离都在宽慰她,希望她能早日振作,只有庆轲一句话都没说。
给孩子起坟的地方在一个山坡,因周围人都爱于此地埋葬先人,所以上面有漫山遍野的坟丘。
不知为何,庆轲自从来到这儿,身上就一直不舒服,脑子昏昏沉沉的,有种随时会晕过去的感觉。
今日天不冷,也没风,因此不可能是受了风邪。庆轲想了又想,只能把问题归咎于此地乃亡灵聚集之地,阴气太重,不适合常人久留。
祭拜完逝者,一行人朝着山下走去,走着走着,荆轲只觉得头晕目眩,脚步也渐渐迟缓。而那老妪因年事已高,步履同样不快。于是,二人渐渐被越、高二人甩在身后,反倒并肩而行起来。
行至一棵枯树前,突然,老妪开口道:“我活不过这个春天了。”
“怎么会?”庆轲强打起精神应付道:“您看起来硬朗得很,再活十年不成问题。”
老妪冷淡地摇了摇头,“死生有时,该是春天死的,没必要活到秋天。”
她态度十分固执,正难受的庆轲实在没有精力与她争执。可庆轲心里并不服气,酝酿了好一会儿,刚想开口,已打好的腹稿却都抛到了脑后,只蓦然想起一句诗来。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2]
“总要再见见飘零的木叶,还有南飞的鸿雁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