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光笑了笑,“不知能否烦渐离君取来,为鄙人鼓奏一曲?”
“这……”高渐离犹豫了一下。他偏过头,偷偷看了眼庆卿,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才道:“既然先生想听,那在下这就去。”
“有劳了。”
“哪里。”高渐离客套了一句,起身就走。他心知肚明,田光想听筑是假,支开自己才是真。
不过这也正合他的心意。毕竟,无论是之前的庆轲,还是现在的庆卿,心思都要比他深沉得多。至于田光和太子丹那帮人,就更不用说了,高渐离根本无法知悉他们做出的任何决策。
渐离深知自己才干有限,生平最擅长的东西不过区区音律而已。因此对于这些人刻意支开、回避他自己的举动,他并不觉得失落。相反,他心里甚至感到一阵轻松。
如果不能帮上忙,那不添乱也是好的吧,他想。
局外人知趣地离开了,庆卿和田光终于单独的空间谈事。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对方先开口。静默了半晌,还是田光先道:“身体可大好了。”
“先生不必担心,小弟已经复原了。”庆卿谨慎回道。
田光感觉有点儿奇怪,自从庆轲那天醒来后,已经是第二次这样和颜悦色的与自己说话了,这是怎么了?
他一时没有开口,庆卿的神经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轻瞥了眼田光,庆卿思索一瞬,主动开口道:“先生此番前来,可是太子有何示下?”
“不——”田光被他的直接弄的一愣,“也算是吧……我此来主要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刺秦之事。”
刺秦。
这两个字好似平地惊雷,在庆卿的心中轰然炸开。他掩饰性地偏过头,脑海中飞速回想起这几天高渐离说给他的消息。
虽然庆卿已经猜到了太子对自己另有所图,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事。
刺秦,多危险的任务,所有人都明白此去九死一生,庆卿也不例外。可世事就是这般荒诞,明知是有去无回,他却心甘情愿去做,哪怕最后的下场很可能是身首异处。
于公来说,秦国强横,攻伐六国,尽收其地。被秦国攻克的各国,无论是王宫贵族还是普通百姓,心中都怀有愤懑之意。如此看来,刺杀秦王也算得上是一项正义之举。
于私,庆卿在燕国生活日久,结交了朋友,又受到储君与公卿的照拂,既然承受了这份深重的恩情,那他就理应回报。
最后,作为当世有名的剑客,他习得一身武艺,说不想扬名立万是假话。他想成名,更想取“义”。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庆卿从小仰慕古时那些做到“士为知己者死”的侠士,也一直在向这个方向努力,现在机会来了。
尽管他与田光的这次交谈最终没能得出任何结果,无疾而终,可他的心早已越过了理智,替他为未来做出了抉择。
只要庆卿还是他自己,那他就迟早会答应去刺秦。
或许有没有知己,谁才是那个真正懂自己的知己,这些都无关紧要。唯一重要的是,庆卿想要成为一名“士”,这是他从小到大,始终如一的追求。为了实现自小起就立下的志向,他将成败与生死都抛诸脑后,无怨无悔。
君为社稷、臣为朝堂、商为财利、民为饱食。庆卿与他们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只是他所追寻的东西,更加捉摸不透、难以界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