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咖啡的人都感激地一直说谢谢。
苏汀南只是很平静地说:“不用谢,是袁导请大家喝的。”
谢言回闻言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雨停之后,太阳从乌云覆盖里爬出,天气立马晴朗起来。
下过雨后碧空如洗,连空气里都是清新的草木香。
袁辛来片场的时候就看见几个捧着热咖啡的人对着她说:“谢谢袁导的咖啡。”
她没应,有些疑惑地看向远处的苏汀南。苏汀南对着她微笑着眨眨眼。
下午,片场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开始拍摄。
中途导演的好几次指令苏汀南都云里雾里的,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也不了了之。
晚上要离开的时候她被袁辛叫住,苏汀南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留下了。
袁辛抱臂力靠在身后的桌旁看着她:“今天下午你是想问什么东西吗?”
苏汀南有些惊讶她居然看出来了,她说:“嗯嗯,但当时我看您在忙就没…..”
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袁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向她:“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笨,既然知道要讨好人,讨好之后又不提出自己的要求。怎么?家里太有钱了来做慈善,和谢言回一样。”
一旁假装找东西实则偷听的谢言回无辜被骂,一脸迷茫。
苏汀南为自己辩驳:“可是当时在拍摄,如果我问的话会耽误拍摄进度。”
“私下也没见你来问过,一见我跑得比谁都快。连问题都不敢问,还指望能学到东西?”
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苏汀南,袁辛语气缓和了一点:“没让你当时问,把你想问的问题全部记住,下来一次性问完,几天来问一次,懂了吗?”
苏汀南听完立马点头。
“别老跟个大傻个一样在那里站着,机灵一点。”
再次谢过袁辛,苏汀南转身就准备离开,结果被袁辛叫住。
她看向苏汀南,目光柔和了一些。
“对于我们这一行来说,年轻人就应该在底层历练是最大的骗局。真正的历练应该是通过实际的操作来把书上学的专业基础知识一点点运用上,融会贯通。不是每天做着和专业不相关的事情,需要端茶倒水的时候让我去,需要安抚演员情绪的时候让我去,需要和资方周旋陪酒的时候让我去。一旦涉及到真正和专业有关的时候又轻飘飘地把我支开。”
“问就是你还没有经验做不好,你都没给我机会我怎么会有经验。”
“我当初也做了接近两年的助理,最后自己上手的时候发现我连具体流程都不清楚。所以要自己给自己机会。在不同位置看见的风景是不一样的,你要试试一个事情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之前和袁辛的交流有限,苏汀南只看到了现在那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袁导,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袁辛要给她说这些,但听完后在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也许呢,也许有一天她也能成为像她一样厉害的人。
想到这里,她感觉上班都更有劲了,拼命冲着袁辛点头。
第二天她刚到片场坐下就被王苑叫住:“你去帮我带几杯咖啡回来。”
像是使唤习惯了,话里没有任何请求的意味。
之前的苏汀南可能就去了,但现在她头也没抬:“王姐,昨天袁导说了,我要一直在她身边待命,你理解一下,实在是走不开。”
王苑第一次被她反驳,皱起眉头。
“那你在手机上点吧,到时候去门口帮我拿回来就行了。”
苏汀南想起她之前也是这样说的,好像很体谅她一样,但也没一次把钱付给她。
之前的都当吃了哑巴亏,但现在她还要继续提,苏汀南转头看她,没有一点笑意。
“王姐,我想我的工作也不是专门为你和你家艺人服务吧,还是你觉得你家艺人能不能喝到一杯咖啡比剧组拍摄的事情还重要呢?”
这时房车里走出来一个气质温和男人,转头对气的不行的王苑说:“王姐,汀南确实有她的难处,麻烦你自己跑一趟帮我买吧。”
他说完还对苏汀南报以歉意一笑,看起来宽宏大量极了。
“之前不都是你默许的吗?现在又出来装什么,又当又立。”
不知道谢言回从哪里冒出来的,直接就对人贴脸开大,苏汀南在一旁强行忍住笑。
多少知道点他的背景,王苑也只能忍气吞声。
走在路上,谢言回颇为得意地跟苏汀南说:“看吧,你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但能让所有人都不高兴。”
苏汀南不敢效仿,但认同地点头。
抛却那些别人强加给她的工作之后,苏汀南感觉自己的时间充裕了一倍。
发现从她身上占不到便宜之后,又在一些小事上刁难她,但这些对于苏汀南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她能学到东西比什么都重要。
也许是因为上次的事,或是因为杜闻远迟到时苏汀南被派去催了几回,她被杜闻远的助理视为眼中钉。
但不像王苑会直来直去地表达对她的不满,杜闻远这个人很善于伪装,平时都是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实则心眼小又记仇。
苏汀南也是在杀青宴上被他带头灌酒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影帝名不虚传。
本就不错的酒量再加上有谢言回和袁辛帮着劝酒,在桌上她一直强撑着能面前维持清醒的状态。
但喝到这个程度酒精已经脱离了它本身的作用,坐在回家的车上苏汀南闭眼靠在后座,一次次强迫忍住已经快抵达咽喉的恶心。
她一直很害怕这种即将呕吐的感觉,害怕在别人面前展露出这样不堪又脆弱的一面。下车的时候谢言回看见她苍白的脸,想上前搀扶她。
苏汀南不敢开口说话,只摆摆手让他回去。进门之后她立刻到卫生间把门反锁着呕吐。
短短几分钟脸侧的发丝就已经被汗沾湿,她最后脱力靠在门边。
在门口传来敲门声的时候她才勉强起身,谢言回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堆药。看起来是跑回来的,呼吸急促。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苏汀南感觉他和记忆里另一个人的身影渐渐重合,突然有点鼻酸。
除却忙碌的工作之外,像是为了规避可能的痛苦,她近乎强制地让自己处于一个相对麻木的状态,不断说服自己接受和肖既晚已经分开的事实。自己也不敢去细想看似波澜不惊的海面下有多少波涛汹涌。
她的心脏被开了个难以愈合的口子,只要一想起肖既晚就会隐隐作痛。不过好在苏汀南很快学会了和这个痛苦并存。
她生活里有关肖既晚痕迹也逐渐被冲淡。但这种强撑的平静比她想象的脆弱,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微小的触发点就会迅速瓦解。
比如现在。
几乎是在看见谢言回的同一时间,像针一样扎上气球,所有看似稳定的东西在一刹那全部爆发。回忆不受控制地上涌,苏汀南很突然地想起之前有次生病,当时的她比现在还要狼狈,还根本来不及到卫生间就吐了,肖既晚一遍一遍耐心地给替她擦脸,帮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再把污秽的地面清理干净。
她觉得羞耻,自己默默哭了。偏偏肖既晚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告诉她生病是很正常的。
他见过她最狼狈不堪的一面,但从未表现出丝毫的嫌弃和不耐烦,而是用不断靠近来对抗她的回避。
“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看。”
“没有人会永远不生病,不需要为生病感到自责。”
“不要躲着我,要依靠我。”
……
也许就是因为肖既晚的包容,当时的苏汀南沉浸在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里,任性妄为,对他没有任何歉意。
但该有的报应还是会到达,比如在几年后的今天苏汀南痛得喘不过气。也许是觉得是当时的愧疚和悔恨不算刻骨铭心,所以特意挑了一个猝不及防的时间让她想起。
痛苦的滞后性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效果太猛烈,苏汀南感觉疼痛和血液一起泵出,抵达全身,像是又得了一场重感冒。
她看向谢言回,眼里升起一股雾气,模糊了视线,于是她无意识中对着谢言回叫了肖既晚的名字。
这个名字让谢言回也是一愣,他问:“这是谁?”
苏汀南被问得突然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谢言回,她很直白地说:“抱歉,把你认成别人了。”
听见她的话谢言回罕见地出现阴沉的脸色,他伸手把药递给苏汀南,轻声说:“好好休息。”转身离开。
望着他带着落寞的背影,苏汀南松了一口气,她并不热衷于找替身的戏码,相反,谢言回的出现会使她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个本就忘不了的人,她心想最好不要再看见他。
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睁眼时看见是重新走进房间的谢言回。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看向苏汀南,眉眼低垂。
“其实当替身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