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蠢货。”
若是赵瑞琦不这么做,他最多就是奚落这人几句就放他走了,毕竟是皇室宗亲,他又不可能真的杀了这蠢猪,琅亲王三番五次地要取他性命,难道能指望他对琅亲王儿子有什么好脸色?但赵瑞琦这么一整,放了会显得他沈澜君这般没胆气,人都杀上门了还把人放走?可杀了人又头疼,好歹是皇族血脉,若是随随便便杀了,岂不是会给他爹安上一个谋反的帽子?
他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那新上任的皇帝玩的花招,琅亲王想谋位,他爹又是个隐患,不如挑拨北平候和琅亲王两个斗起来,皇帝好坐收渔翁之利。
两名杀手都被十二十三活捉,可这般明显的主使,活捉了杀手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了两张吃白饭用的嘴!
沈澜君越想越觉得心烦,顺手便想整理一下因打斗有些凌乱的衣裳,而这衣裳却是怎么理都理不顺,沈澜君低骂一句,低下头才发现腰上的玉佩与绶绳缠在一块儿,又与腰带绞在了一起,所以才理不顺,这大概就是他方才坐姿嚣张的报应。
一看那绞成一大团的东西,沈澜君就有些头疼,他向来不爱在身上缀这么多珠带玉佩,觉得麻烦又叮叮当当的一大溜,走路又挡腿,躺着又硌肉,偏偏碧鹊和红莺莺都要他坚持带上。他养尊处优惯了,从来没亲自戴过这些东西,哪里能解得开?
这时一只线条清隽的手执起了那乱成一团的饰带,沈澜君一愣,便看到十一正低下头,一只手勾着沈澜君的腰带令他转过身来,然后另一只手沿着珠链的方向细细摩挲着,找到了是一枚腰带上的金钩松开,勾住了玉佩绶绳,这才导致所有东西缠在一起。
那原本令沈澜君头疼不已的乱麻,轻轻松松地就被白卿云解开了,他脸上还戴着面具,叫人看不清具体的神色,但想来应当是十分专注的。
沈澜君心下一动,原本烦闷急躁的情绪不知不觉间淡了下去,像是被一只沾满露水的鹊羽轻轻扫过心上蒙着的尘埃,浸入了清凉如水的月光之中。
那种感觉很玄妙,和炙热粘稠、仿佛能吞没五脏六腑的焦渴欲|望不同,是更轻的,也是更温柔的一种情绪,轻软得不可思议,宛如春夜一场细腻婆娑的雨雾,化入了他周身的骨骼之中,与他滚烫的血肉融为一体,在心底诞生了比一簇梨花还要柔软洁白的情愫。
白卿云替沈澜君解开缠在一起的配饰,又顺手将他凌乱的衣裳整理平整,压平褶皱。
彼时尚且是个顽劣少年的沈澜君,尤爱通过钻狗洞爬墙扒车潜水等方式逃避功课,偷偷出府玩耍,他性子野惯了,脑子又聪明,往往能想出常人难以想到的方法躲过侯府层层筛查,混出府去。
每每被发现要被带到北平候面前训话的时候,沈澜君身上总是衣衫脏乱,头上脸上衣服上也沾着不知哪来的树叶尘土,哪里像个锦衣玉食的小世子?还不如说是泥坑里蹦出来的野猴子。
这副玩疯了的狼狈尊荣自是不能直接面见侯爷,因此每当白卿云得了沈一命令去捉回贪玩的小侯爷后,都会为沈澜君简单地整理一下仪容。时间一长,白卿云做起这些事来早已驾轻就熟,并不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任何特别。
白卿云刚松开手,另一只手就覆在他的面具上,但也只是停留片刻,手指沿着面具边缘的卡扣摩挲了一下,然后又移了开来,垂落于身后。白卿云抬起眼,就看见沈澜君正一瞬不眨地看着他,那双桃花眼里沉淀的琥珀色光斑在与他对上视线后颤了颤,旋即就见沈澜君唇角微勾,露出一个笑,对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多谢。”
沈澜君舒展眉目,戾气消减,俊美的面容便显露出往日的风流肆意,他侧头看向晕倒在地上人事不醒的赵瑞琦,眸色稍冷,却还是扬起了笑,高声道:
“十二十三,替我把这三个胆大包天妄想冒充琅亲王世子的逆贼给捆了,再剥光他们的裤子挂在城门上!我倒要看看是哪些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欺辱到本侯爷的头上,当真当我这北平侯府没人了不成?”
十二十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立刻齐声应道:
“是,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