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君这一下实在是被气狠了,却压根没想过自己是否有资格生气,他额角的青筋不规则地急剧跳动,眼神阴鸷,连眼白周围都布满狰狞的血丝,心绪难以平复地剧烈喘息,面上青青红红一片,似是铺张开的怒火在人皮上显了形。
他干脆闭上眼,脑中默念少年时学过的那些能够绕晕头的古板经文,尽力压抑住那些在自己心胸肺腑间暴跳的炽烈心绪,冷不丁地听见白卿云清冽的声音:
“你说你对我动了心思?”
沈澜君浑身僵住,本是处于暴怒边缘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回答,他又听见白卿云下一句话:
“你对我动得是什么心思?”
沈澜君嘴唇嚅嗫了一下,旋即紧紧闭上,他面色阴沉如墨,只觉得胸膛间勃然的怒火在听到这句话后如迎着蜇人的妖风般猛然间涨大。
暴烈的怒火宛如一柄生锈的锉刀在他脑子里粗涩钻磨,将那些连自己还未品尝分析透彻的混沌细腻心思切割得七零八落,对十一的怜惜、愧疚以及尚未编织成形的爱意狼藉凄惨地堆积在头脑深处,被怒火一烧而尽,变成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的模糊形状。
他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人清冷如玉的精致面容,依旧是那般好看,令他犹自沉浸在怒火中的心脏也微微颤动,他方才的怫然大怒在白卿云澄澈如明镜的眼眸里仿佛只是一场哗然而不叫座的差戏,牵不起任何涟漪,这让沈澜君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作为简直就是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沈澜君勾了勾唇,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那自心中沸热的勃然怒意已经逼近他的眉峰,沈澜君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破罐子破摔道:
“你以为我对你起了什么心思?难道你以为我会随便挑个人和他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你以为我凭什么选你?十一。”
殊不知白卿云就似没感受到沈澜君那徘徊在他的面上,冰冷仿佛锋利的刀子一般的视线,那目光似是要解构他的眉眼、唇形、鼻梁以及潜藏在光滑白皙皮肤下掌控表情的肌肉群,一丝一刀,鞭辟入里。
他仍是用那种复杂难言的眼神凝视着沈澜君,面上浮现一丝嘲弄,缓缓道:
“难道不是因为主上喜欢我这张脸吗?”
沈澜君愣住了。
这一时间,他说不也不是,说是也不是。
事实上,一切的恩怨纠缠都是从这开始的,但又不止于此。在求得与自己心仪的美人一晌贪欢之外,他发现自己对白卿云愈发痴迷、渴求更多,多到早已逾越了最初互帮互助这种粗制滥造的戏言,逾越了他狂妄自大将十一视作玩物的轻蔑态度。
他目睹美丽的白鹿走进自己层层叠叠布下的罗网之中,欣喜于从此他再难逃出他的掌控,却毫无所觉地发现罗网困住的不止是白鹿,还有那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猎人。
他总觉得自己似是一步错,便步步错。
谁算计了谁?谁捕获了谁?谁又吃掉了谁?
有谁能知道?又有谁能告诉他答案?
心头怒火早已在内心疑问循环往复的呓语声中消散,除了面上还有因为激烈情绪残留的薄红,沈澜君看上去出奇的平静,他定定地看着白卿云,那双迷人多情的桃花眼里,幽影如潭水上疏密错落的花枝般迷惘深邃,惘如看不清的谜团,他没有回答白卿云先前的问题,像是自言自语般低语道:
“你觉得我是只贪慕你的颜色,是在逼你以色侍主,那我为何还要对你留手,何不让你以为的这一切都成了真?”
白卿云犹被沈澜君压在窗棱上,闻言,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像是一只看不见的透明蝴蝶落在他的眼睛上。他按住沈澜君的肩膀,动作强硬地使两人紧贴的身躯分开,略带讽刺道:
“莫非主上曾经有留过手?”
沈澜君忽而笑了,注视着白卿云的桃花眼缱绻温柔,仿佛是在看着自己三生三世注定的爱人,而不是一个胆敢忤逆自己意愿的叛逆者,情意款款道:
“你以为我向你索求的,仅仅只有这样简单的互相纾解?十一,你有时候天真得倒真是可爱。我说过我爱重你,那些磋磨人的阴私毒辣手段我从不舍得施加在你身上,我求的是一个情投意合,求的是你自甘情愿,为此我一直在苦苦忍耐,想着你的心也是肉做的,总有一天会被我捂化,可既然十一你都将话说到这种份上,那我也就不再演戏了,免得愈演愈错,使你我二人都不痛快。”
白卿云越听神色越是冰寒,墨玉般的眼眸冷得几乎能淬出冰来,冷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