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瞎吗?我在给你戴表。”
“衣服呢?”
“给你了。”
“表呢?”
“累积消费的赠品,我不喜欢手表,所以也是你的。”
“等等等等等。怎么就变成你给我买衣服了?”我有点懵。
“有什么不满吗?刚才可是你亲口说喜欢的。”
“我还以为是你要穿!”
“你是不是傻?一般的女装店怎么会有我的尺码。”
确实,她太高了。而且还是在日本,更不可能买到合适的大小。
“这衣服多少钱?我不能收。”我试图把袋子还回去。她两手一背躲开了。
“我哪知道,你喜欢我就买了。”她无所谓的态度叫我心头火起。
“什么叫你哪知道?买东西不看标签,你以为赚钱很容易是吗?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知道这不是自己该该管的,但我实在控制不住了。
“因为我知道那张卡里的钱能买的不止这些。”她在傲气什么?
“你就是个被人当成星星月亮捧着的小祖宗,你什么都不懂!”
“你生什么气嘛。别以为我不了解,大城市乘马俱乐部的会费有多贵,而且我还伤害了欢声高唱……你实在觉得不好,我退了就是。”她的表情和语气没有什么波动,但是我却感觉到了委屈的情绪。
“等一下。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我没想到你这么在乎那件事。不是说了吗,以后的会费都给你免掉了。至于那匹马,我想应该没什么事。你这么厉害一个人,要下狠手的话它当时就完了。”我深呼吸绷住了怒火。我知道一昧发火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自己一个人的想法也只能是自己希望的东西。
“以后是以后,今天不能算以后。要是我听话不去靠近它,你就不会被欢声高唱袭击……”
原来她还在纠结这个啊。这下我更不能对她发火了。仔细想想,今天的倒霉事似乎都是我导致的。我到底在生什么气?她没生我的气就不错了,还要送东西赔礼道歉,我真是……
“你救了我不是吗?而且允许你进马房的人是我,就算我出了事也是咎由自取。”
“那不一样!你不能有事。我不能让你有事。你得活着,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在那之前你不能有事。”
“什么事,是关于我的吗?”
“我还……不清楚。”
“没关系,你还有很长时间慢慢发现。”
“不,我没有那么长时间……我和你们不一样。”她低着头自言自语的可怜样子,看得我都要心软了。
“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我尽力使声音柔和起来。
“不知道。你最好不要好奇我的事,会变倒霉的。”
“我已经够倒霉了。没爹没妈不招人待见被男人骗还差点被卖了,不差这点霉运了。”虽然是自己拿自己开刀,这刀仍然狠狠捅了我一下。该死的,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
“那你确实是个倒霉蛋,起码没有人想把我卖了换钱。挺好的,说明你还是值钱的。”她是笑着说的,但是我越听越难受。这种胸闷的感觉叫我喘不上气。她说的没错,了解她的过去只会徒增悲伤。想象一个小孩子可能遭受的种种不幸,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就让我痛不欲生。
“衣服我收下了。下次不许乱花钱了,听见没!”
“无所谓啦,反正不是我的钱。”
“啊?这卡哪来的?”
“克里斯汀是这个品牌的高级会员,有帮他们做代言,顺便我也做过。这张卡是附赠的,每年都送不小的金额。我跟克里斯汀说过这东西给我也没用,但是她说这样能帮助相关人员充分认识到我们的关系,就硬要我拿着了。”
“又是个沉重的女人啊……别告诉我你在法国穿得那么正常全是摩西小姐一手包办的。”
“不然呢?挑衣服这么麻烦的事,我才懒得做。”她熟悉的臭脸又回来了。
“别把同事当妈呀你这呆子!”
“她不当你当?”
“看我不打死你这个逆子!”
见她精神起来我就放心了。
北斗的新衣服也顺利买到了。问她喜欢什么,她居然带我去了一家童装店。那有一件恐龙样式的儿童卫衣,她就喜欢这个。喜欢也没用,她穿不上。之后我们绕了很久,还是去了男装店买裤子。上衣倒是好说,裤子是真买不到合适的长度。她看上了一件模仿鲨鱼制作的外套,和之前的恐龙童装基本是一个路子,不过这件她能穿上。幼稚是幼稚了点,转念一想她毕竟是未成年,喜欢这些东西很正常。虽然是按日本的法律。想到这儿,我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的生日。她的个人页面上好像没注明。等下再问吧。
她大概以为我不会同意买这件鲨鱼外套,我故意没告诉她,看她对着我软磨硬泡了半天,这感觉真不错。至于内衬、裤子和鞋,她完全让我挑选了。只对鞋提出了要求,要足够结实,落地不能发出响声,颜色也不可以很显眼。一股浓浓的帮凶感扑面而来……虽然这些衣服的价格连她送我的零头都不到,看着她高高兴兴地穿在身上我也跟着开心起来了。漂亮的新衣服穿在身上就是比漆黑的工装来的顺眼。她穿着一身黑衣服就像孤零零的影子,太阳落山就被夜晚夺走了存在的价值。现在的她穿着灰蓝色的外套、黑色的T恤,虽说称不上明亮,但至少能明确感觉到她是活着的。即使夜幕降临,她的存在也不会被任何东西夺去。她的面容依旧美丽如初。我很庆幸为她带来了小小的改变,更庆幸改变她的人是我自己。
“嘎哦!”她将手弯成爪子举过头顶,装出要吃人的样子。
“呆子,鲨鱼不会叫。”
“我不管,不会叫算什么食肉动物。”
“啊是是是,你说得对。”
我看了一下她送我的手表,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接下来该带她去吃饭了。
“走了走了,你终于能吃饭了,高兴吧。”
她无意识抓着我的一根手指走了一段,就像真正的幼儿。我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很多行为都呈现出异常的状态,不管是对事物的喜好,还是和人交往的方式,总会无意中做出类似低龄儿童的举动。喜欢幼稚的卡通、读不懂新闻中的长句、抓着人的手指走路、哪怕人命关天也只能进行最简单的思考、身为公众人物却害怕与陌生成年人交际……我希望这只是我的错觉。她带给我的冲击已经够多了,这样恐怖的推定最好永远不要成立。
“北野。”她的声音好小好小。
“叫我吗?”
“谢谢你。”
这是我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