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啊……”
“不只有一个人出了问题吗……”
“很快就会知道了。这时候出现状况，看来源越清也要走到头了。”她哼哼地笑起来，从后面抱住我，脑袋搁在我肩膀上。她的右手缠着绷带，动起来有些僵硬。我捏了捏她的脸，一点肉都掐不起来。我摸索着她的五官，莫名有一种损坏艺术品的罪恶感。然后我摸到了她的鼻子，用力捏了一下。
“好疼啊，不可以捏我的鼻子！”亏她还知道疼，但没有放开我的意思。她用比平时小很多的声音说：“以前克拉丽丝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她说有我在就不会害怕。”
她的声音好温柔好温柔，可是总感觉她在和另一个人讲话。这种不自然的感觉叫我不太舒服，我不好说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像是在一场只有一个熟人的联谊会上，唯一的朋友和别人谈笑风生把自己晾在一边。
“你，喜欢克拉丽丝吗？”我真蠢，问这个做什么……
“喜欢呀。克拉丽丝和塞西莉亚，我们之前一直在一起，去过好多地方，杀过好多人。”
“你的喜欢是哪种程度的？”
“超级喜欢。”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怎么看待她的。像摩西小姐那样？还是说……”
“不一样的，她和克里斯汀不一样。克里斯汀和她都很重要，但是完全……不一样。”
“说出来吧，你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本能和她在一起。想和她死在一起……”
“我直接问吧，你有没有对她说过喜欢？”
“这是当然的吧。不止是她，塞西莉亚、克里斯汀还有好多人，我都说过。现在我也可以对你说出喜欢，有什么问题吗？”
“别对我说啊！别给我装傻。我问你，克拉丽丝小姐是特别的吗，在所有的喜欢之中，她是特别的吗？”
“要是我当时救下了她，也许就能找到答案了。我太没用了，连自己的新娘都保护不了。北野，我知道你在意什么。我没有对你说谎，我没有真正爱过任何人。每一次，这该死的命运都要在我找到答案的前一刻阻挡我的目光。让我就这样永远逃离答案吧，说不定还能因此保护他们。”
“总有一天你要面对答案。我们的赌局才刚刚开始，你要是敢什么都不做就投降，我会代替克拉丽丝小姐折磨死你。”
“如果你输了呢？”
“我不能输。我要让你亲自找出答案，再亲口向天国的克拉丽丝小姐说出你的答案。”
“这不就和你没关系了吗……算了，我姑且给你加油吧。别指望能从我身上得到回报。”
“随便你。”我脑子一热，突发奇想打算宣告一下我的决心。于是，我稍微推开她的头，朝她脸上亲了一口。
“噫！”北斗甩开我就跳到沙发后面，捂着脸咿咿呀呀个不停，瞳孔都颤抖了。她一脸见鬼的表情，像圣职者一样念叨着乱七八糟的祷文，要把我这个女鬼赶走似的。岂有此理，要驱邪的话第一个驱走的是你才对吧！
我和北斗几乎一直在斗嘴，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这一天发生的意外比我一辈子加起来见过的还要糟心，我已经身心俱疲了，早点躺床上休息吧。虽然想赶紧躺在软软的床上，但是似乎有人比我更需要一张舒服的床。今晚就便宜你了。
“北斗，你去我床上睡觉吧。”
“不，我要睡沙发。”
“沙发太窄了，很难受的。睡一晚上起床之后全身都会疼的。”
“我就喜欢窄的。我不习惯宽敞的地方。”她扒住沙发边缘，拽都拽不走。没办法了，我只好独自享用舒服的大床了。
夜里我又梦到了那个毁掉我人生的男人——柴田义和。我已经习惯了从噩梦中惊醒，去厨房倒一杯水，平复一下惊恐的内心就能继续睡了。这么多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我经过沙发的时候，一下就注意到了那双闪着蓝光的眼睛。北斗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发呆。她的头一点一点的，看上去疲惫不堪。我盯了她一段时间，她保持蜷缩的姿势没有动过，也没有要睡的意思。
“你还醒着吗？”我拍了拍她。
“睡不着。你不用管我了，快去睡觉。”
“你会把自己熬死的，沙发上没法睡，去我那吧。”
“不要。你在这不也一样没法睡吗？”
“我和你一起，这下总可以了吧？”
“……那就这一次。”她思考了快一分钟才为难地答应了我的邀请。叫你睡觉就这么难吗！
我躺下之后，北斗背朝着我躺在我旁边。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她是不是把衣服脱了？诶？真的假的？你想干嘛……我真的会把你的头揍开花的！
“你不抱我吗？”她猝不及防提出要求，我的大脑一下子就宕机了。
“等一下，什么情况啊，我们不是要睡觉吗……”
“对呀。”
“你认真的？”
“那不然呢？你不愿意吗？”
“这是原则性的问题啊！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突然这样，换成谁都要吓死的好嘛！”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羞愤，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我们不是朋友吗？”她一脸困惑，纯真的样子根本没法和刚才的下流发言联系在一起。
“是朋友就更不能做这种事吧！我的老天，到底是谁把你教成这样的，我做鬼也不放过她！”
“是克里斯汀。”
“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Just a hug.这很困难吗？”
“诶？只是hug？等等等等，你该不会不知道‘抱一下’是什么意思吧？好了没事了，都怪我忘了你本质上还是个外国人，不懂我们的文化是可以理解的。”我急忙给自己找补。分明是她的话有错在先，怎么到头来尴尬的是我一个人！咳，先糊弄过去再说，别等一会她来问“抱”的含意，这我可受不了。
“克拉丽丝去世之后，我就很难睡着了。但是克里斯汀抱着我的话就可以。”
“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就好了。这点小事我不会拒绝你啦。就是说……你能不能穿上衣服。”
“不能，穿衣服睡觉很难受。你想啊……”
“……可以了，不用说了，求求你快点睡吧。”我一把搂住她，尽可能不去想别的。就算只是朋友，怀里多出来一个光溜溜的大活人怎么想都很诡异啊……她有意识往我怀里钻，我只好搂得更紧一点。她还是那样蜷缩着身体，抱起来小小的一个。看来她是真的习惯了狭窄的空间。不过把身子缩到这份上已经可以说是自保的姿态了，她从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连最应该放松的睡眠都在警戒着谁。我还是不要继续好奇了。
我解开了她的发圈，用手指梳理她的头发。比第一次见面时长了一点。平时见不到她披散头发的样子，现在这样看还是很有新鲜感的。太漂亮了。即使脸上满是伤疤，她也依然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要是再温和一些就更可爱了……
“北野，你回想一下，还有一件怪事没有找到答案呢。”她抱着我的胳膊说。
“你说吧，我的大脑已经转不动了。”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也没有头绪。等我想明白了再说吧。”
“好吧。”
我无意间碰到了她的耳环。睡前已经好好摘掉了，只有这一个没有动过。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借着小夜灯微弱的光，我看到这是一个白色的耳环，没有任何装饰，单就一个朴素的圆环。而摘掉的那些都是金属色的。
“这枚耳环好特别，是象牙做的吗？”
“是骨头制成的。克拉丽丝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