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牧野千秋……救……”洞里传来了牧野小姐的声音。
“打开舞台,牧野小姐在下面!”
“风间,从哪能到里面去?”北斗问道。
“后台,员工通道。”
日向取出了子弹,将剩余的火药撒在风间的伤口上,用火燎了一下。风间的脸上写满了崩溃,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死意。感觉她马上就要碎了。
北斗把领带借给日向包扎伤口,和我一起摸到员工通道去。
货梯旁边有一扇矮门,从位置判断是舞台延出来的。北斗砸烂门锁,顺手把整扇门都拆了。她走在前面,带我绕开了堆积的舞台装置。我也想自带夜视功能啊。
灯光穿过顶部的漏洞照进了里面,然而这对驱散黑暗的作用微乎其微。我变成了盲人,一边在空气里乱摸一边确认自己的位置。
对哦,我不是还有手机吗?
我打开手电筒,呼喊牧野小姐的名字。手电筒的强光照在他们脸上,习惯了黑暗的两个人难受地眯起了眼睛。
牧野小姐,还有靠在她身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孩。
北斗伸手试图确认牧野的状况,那个女孩突然抓住了北斗的手,不许她靠近一步。尽管她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猎犬般的攻击性仍然令人畏惧。
北斗的手上浮现出奇怪的图案,紧接着女孩的手上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花纹。北斗大力甩开了她,盯着手心里逐渐渗出的血满脸不可置信。
“景晴,她是来救我们的。”
闻言,这个女孩立刻进入了省电模式,像给人当牛做马一整天下班回家半死不活的社畜一样躺平了。一条死狗。
别这么快就投降啊!
我们把他们拖到了安全的地方。牧野小姐这才看见女孩身上的血。她连滚带爬摇晃一动不动的女孩,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景晴……景晴……小景……”
“我们很熟吗?”她好像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才开了口,然后又变成那个一动不动的死狗。
“叫源越清来,他不是有医院吗?叫他来,叫啊!”牧野小姐的攻击性突然暴增,仿佛受伤的动物要和我拼命一搏。她的裙子烂得不成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既有血污还有泥土,眼眶也是红肿的。她脚上只剩下一只高跟鞋,浑身散发着不好的气味。
牧野小姐,她是如此狼狈,像一只被人拔光羽毛扔进泥潭的黑天鹅。
“您和源先生说吧。”我连通麦克风,把耳机交给牧野小姐。
北斗把自己的耳机塞给我,不耐烦地翻动景晴的眼皮。很显然她不想听到源越清的声音。
“下午好,北野小姐,演出如何……”源的声音懒洋洋的,一点没有大难临头的感觉。
“源,我是牧野,你在哪?不管你在哪,我现在需要你,你马上过来,让你的人马上过来!我的学生受伤了,她就要死了,你快点来啊!”
“千秋,你冷静点。告诉我你的位置、伤情……把看到的说出来就好。”源大概也被如此歇斯底里的牧野小姐吓到了,他不再说那些没品的玩笑,他现在格外严肃。
“我在星见川的三号演出厅,舞台后面。这里受伤的有两个人,我和学生天野景晴。我们有几天没有进食。景晴三天前遭到了殴打,身上多处出血,可能骨折了……”
“没事的,千秋。我马上派人过去,你要坚持住,也叫你的宝贝学生撑住。我一定能救你们,我说能救就是能救。冷静一点,放松……你需要躺下休息。想想我们以前,这能让你轻松一点吗?”
“滚……”
“现在还不行。”源好像拨通了医院的内线电话,他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是源越清,现在立刻派两辆救护车去星见川。伤员在三号演出厅,严重低血糖,身体多处骨折以及大面积出血。救护车不要挂绫仓的牌子。”
“两辆车不够。还有其他学生……他们在别的地方。源,救他们……拜托你。”
“他们在哪?”
“不知道,我记得那里很黑,有很多水和面包,可能还有别的。”
“便利店的地下室,从后门的库房里下去。”一直装死的景晴说道。她真的只说了一句话就不动了……
“我知道。那我就滚了,千秋。”源掐断了我的麦克风,北斗这边的还在通话中。
“知道该做什么吧?”
我走远了些,避免牧野小姐听到我的声音。
“这还有一个受伤的孩子,是枪伤。”
“快点开工吧,别让我催你们。”源无视了我的话。
“你已经在催了啊!”
“你们要去吗?”风间在日向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请先去忙吧,我会帮忙照顾这里的。”霜月说。
“那也是我要说的。”风间补充道。
我按着北斗的头强迫她和我一起感谢这些孩子。
贵族学院的枪击事件绝不是小事,搜查官和奉行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学校里乱作一团,听说就在刚刚,又发生了几起枪击案,这回真的死人了。受惊的贵族抢着逃跑,他们的车堵死了校门,谁都想先走,谁都不愿意让别人先走。我应该谢谢他们。他们把进入学校的必经之路堵得水泄不通,搜查官的车也别想进来。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找到那些被绑架的孩子。
便利店离教学楼没多远,我们只用了十五分钟就找到了那里。店里没人,员工应该也去避难了。出了后门就是仓库,仓库看起来很陈旧,铁门上有不少斑驳的锈痕。门把手上缠了一条粗重的铁链,这条铁链看上去很新,应该是最近才装上的。
北斗晃了晃铁门,铁门纹丝不动。她试着撞了一下,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不行吗?”
“我也是有极限的。”
“都走到这一步了,没想到卡门外面了……”
“这门,我打不开。但是,拆墙应该可以。”
“啊?”
“要是有火箭筒就好了……”
北斗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蓄力的动作,起手就砸烂了钢筋混凝土的外墙。她伸手进去掰断突出的墙体,真的拆出了一个能过人的空间。
这是什么破坏力啊……上辈子是头狗熊吧!比格和哈士奇见了你都得绕着走。
“叫源越清赔钱吧。”
仓库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和平时见到的超市库房没什么区别。我们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直接通向地下的楼梯或者梯子。
“会不会有暗门啊?”
“这?库房?暗门?”
“拜托这可是星见川,卫生间都装修得跟皇宫一样。”
“再有钱也没蠢到在库房里铺地毯吧?”
北斗抓住两个货架间的椭圆形地毯,一把掀了起来。陈年的尘土相当呛人,我赶紧捂住口鼻。尘土散开了,地毯下面出现了一块装着凹槽的地砖。
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是高估他们的想象力了。
沿着狭窄的楼梯一路向下,我们离光源越来越远。地下室完全是黑的,字面意思的伸手不见五指,甚至感受不到空气流动。
这真的会有人吗?
“里边还挺大的。要是你也能看见就好了。”北斗拉住我的衣袖,问道:“你不用手机照一下吗?”
“会暴露位置的,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的
“这样啊。“她扯上我就往里走。我不喜欢这样,很难受而且很没礼貌。
我考虑再三,拉住了她的手。她好像被我吓到了,走着走着突然顿了一下,不过也没说什么。
其实从被抓住那天起,北斗就没有戴着手套了。我偷偷观察过她的手,除了关节处布满了茧,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所以说她前段时间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她的手依旧很凉,不过似乎没有最开始那么冷了。她的手心稍微出了些汗,与空气接触之后凉飕飕的。她松开我好几次,我以为她是不想让人碰她的手,结果走不了几步她的手就会向后乱抓,直到碰到我的手。然后我就能感觉到,她擦干了手心的汗。虽然很快就又会出汗。
我们保持了沉默,彼此之间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到。视觉不再起作用,我的听力好像比往常好上了许多。我仔细聆听环境中的杂音,声音的来源和发声方式都需要格外留意。北斗的心思不在这里,尽管她的视力和听力都比我强得多,此时此刻却无法发现更多有用的信息。
她越走越快,呼吸也乱了起来,就好像在逃离什么似的。我很想说一句:你捏疼我了,但是我感觉到她正处在一种悄无声息的崩溃中。沉默不是好事,却也无可奈何。
你在想什么?
于是我松开了她。她仍然快步走着,接着她发现我不在了,猛地回头寻找我的身影。她眼中蓝色的光在我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闪光的痕迹,这束光融入了我的思绪。漆黑的房间、烦躁的杀手、焦虑的北野亚弥,以及惴惴不安的我们。
我们
我们?
我们是要干什么来着?
我们要出去,还是说,要出去的人是我?
这是哪里?
……
呼吸好困难,上不来气,脖子好疼……
啊!
我的意识回到了身体里。北斗掐着我的脖子,眼神很是复杂。
我刚刚是怎么了?我在这里,但又不在这里。那种感觉好奇怪,就好像,我不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北斗。
问题不在她身上,是这片黑暗唤起了我的……幻觉?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事吧,幻觉的产生不会毫无根据。可我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看到,只有乱糟糟的感觉入侵了我的大脑。说到底我是不是真的看到幻觉了还有待商榷,又或者说,奇怪的东西其实已经出现过了,只是我没有意识到那是不应该存在的。
我一定忘记了什么。
北斗知道的比我多得多。一定是这样的。可她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她应该早就注意到我和她的记忆有出入了。
还有那时候,她突然唱出了我从来没听过的歌,而我却立刻认出了内容。不需要再疑虑了,我毫无疑问忘记了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时候……
我一路上都在努力回忆,结果可以说一无所获。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忆的时间点,也就是说,我连从哪里开始回忆都不清楚。
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我们找到那些孩子的时候,场面一度叫我以为来错了地方。
几个高中生,男生比女生多。他们被关在地下室的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有一盏昏暗的灯,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墙上只有一个探视口,没见到其他类似窗户的东西。其中两三个男生将一个女孩扑倒在地,疯狂的撕扯她的衣服。另外的女孩试图将这些男生拉开,最终也被强壮过头的家伙制伏,落入了悲惨的境地。其余的男生坐在一边冷眼旁观,是不是发出轻蔑的笑声,就像在观赏动物表演一样。
一时间我搞不懂了,到底谁才是受害人?
北斗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去阻止他们,她顺手掏出我的手机,按着我的手解锁屏幕。她看着屏幕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家伙,该不是不认识字吧?
【sound recorder】
她随便新建了一个短信窗口,输入了这两个单词。
还真是不识字啊……
我点开录音机页面,她按下录音键,里面的声音顺利留下了记录。
“老子死了怎么办,死之前爽一下怎么了!”
“我家有的是钱,我要买下你。”
“你敢对贵族不敬,等着我爸爸起诉你吧!”
“这是你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