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客。”鹰见回答说。
“你认识米哈伊尔·梅德韦杰夫吗？”
“……不认识。”鹰见摇头。
“那你从现在开始回忆有没有和谁结仇吧。”
“每一个受刑的罪犯都平等地憎恨我们这些检非违使厅的走狗。”
“米哈伊尔死了，他好像还有一个兄弟活着。”北斗打断了鹰见。
“真是不幸。如果我熟知他的兄长，或许会送上祝福吧。”
“你愿意付钱的话，我也可以祝福你。”北斗直勾勾地盯着鹰见。鹰见对北斗阴森的目光不以为意，面不改色地搅拌碗里的鸡汤。
门口一阵骚动。一帮小混混模样的男人堆在门口，和老板吵了起来。他们说的不是日语，听起来像是中文。为首的小混混推搡店员要往里冲，厨师拎着菜刀恐吓他们退后，于是他们也掏出了砍刀。门外的人越聚越多，厨子怕了只好举手投降。小混混们撞开店员，掀桌子踹椅子，骂骂咧咧地轰走了原本的顾客。
“他们说‘大佬西’要在这开宴，让吃饭的都滚出去。”鹰见说道。
“你能听懂中文！”我有点惊讶。
“常来吃饭慢慢就学会了。”
“鹰见朔，我问你，在这杀人算谁的？”北斗已经放下勺子，捏了捏拳头准备动手。
“我个人不能代表检非违使厅，但我建议你不要给奉行添麻烦。”
“真烦人，我不能同时记住这么多人的脸。”
说话间，得意洋洋的小混混已经打到我们面前了。鹰见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继续慢悠悠地品尝碗里的米饭。小混混气不过，涨着红脸就把鹰见的碗摔了。见北斗还在吃饭，他们一把夺过北斗的勺子掰成两半随手一扔。
这下好了，你们惹谁不好惹她干嘛……
北斗摊开手掌，用中文讨要勺子的赔偿。这些不要命的家伙哈哈大笑，模仿北斗的口音取笑她。北斗也不惯着他们，站起来就给了笑的最大声的家伙一拳。那人飞了几米远，趴在地上口吐鲜血，一会儿就不动了。小混混们瞬间炸了锅，乌泱泱地涌了上来，争抢着要砍死北斗。
北斗看了鹰见一眼，鹰见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这次就当没看见吧。
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是北斗的对手，他们一窝蜂冲上来，被北斗一个一个丢出去、打出去，一时间店里只能听到刺耳的鬼叫。
骚动引起了外面的注意，一个身着休闲西装的女人出现在店里，一旁的混混看见她马上让开了一条路，趴地上站不起来的也都爬到一边给她让路。这个女人穿着平底鞋，站在那比大部分男人都要高，一个眼神就吓得他们跪地求饶。北斗和她都看清了对方，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普莱尔！？”
“沈雁秋！？”
原来是自己人。
“大人物登台，这没我的事了。”鹰见朔对我说，将饭钱放在桌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沈雁秋听说了店里的闹剧，气的大发雷霆，抄起啤酒瓶就抡在最先惹事的家伙头上，几句话把这些凶神恶煞的男人骂的狗血淋头，一个个夹起尾巴赶着逃命去了。沈小姐坐在鹰见坐过的椅子上，要来一副碗筷，加了几道菜和我们聊了起来。
沈小姐说刚刚那些人是，也就是“大佬西”的小弟。她和石啸川都是中国□□“洪昌门”的人，论地位，石啸川还没资格跟她大呼小叫。
“普莱尔，还有这位北斗小姐，下次到这边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叫人打点一下。”
“露娜没跟你在一起吗？”
沈小姐看了看我，北斗对她点点头。她说：“有的人需要好好反省一下，暂时没有见人的必要。”
意思是露娜小姐被关起来了。
“费那么大劲就为了生一个除魔工具，我真应该把神威塞回她肚子里。”
“神威帮了露娜不少忙，作为工具可以打满分。”
“需要我把你的头塞进屁股里吗？”沈小姐幽幽地看着北斗。
“……哼脑子里只有老婆孩子的臭女人。”
“你说什么？”
“啊，啊对了雁雁姐啥时候和中国帮一起混了，你不是在香港吗？”北斗马上岔开话题，看她这么害怕沈小姐，我觉得有点好笑。
“我舅是洪昌门的师爷，他被人杀了，遗嘱里点名要我来接班。我和他关系不好，本来没打算掺和这事。谁知道这死老头把鸠爷的小女儿弄到日本来了，我只能出面换人。”
“倒也不用这么简略……”
事情是这样的。香港当地有很多帮派，洪昌门原本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上一代话事人鸠爷遭人暗算意外身亡，帮派群龙无首四分五裂。师爷梁承春要求尽快选出下一任话事人。帮派元老各自站队，梁承春推举鸠爷的徒弟石啸林上位。没成想鸠爷养虎为患，培养出的亲信纷纷背叛，鸠爷的子女无一幸存。梁师爷早有预料，将鸠爷年仅七岁的小女儿藏了起来，由沈雁秋照料。
梁承春遇害，石啸林失势，带领手下转移日本，意图东山再起。鸠爷的四姨太有恩于沈雁秋，沈雁秋只对四姨太忠诚，没成想梁承春竟把自己推上新师爷之位，甚至派人带走鸠爷的女儿做人质。
石家的对手贺恒卫一路追到日本，与石啸林一争高下，胜者将继任鸠爷之位，败者将退出洪昌门，永远不能踏足香港。
沈雁秋只有一个任务——把石啸林送上话事人之位。
“姓贺的有当地帮派罩着，对我们很不利。我们也必须尽快联系上更大的帮派。石啸川这个没爹养的东西居然想把灵烟送给他们做见面礼，当我死了是吗！”沈小姐气得猛拍桌子，碗里的汤都洒出来几滴。她压低声音骂道：“姓石的兄弟俩，一个纸老虎一个软脚虾，这话事人不如我来当！”
“你当呗。那种蠢货命搭进去也玩不过你。”
“当什么当，我以后肯定要和露娜走的，我孩子才七岁。”
“没了老婆孩子就不活了呗。”
“你懂什么。”
“我，我也觉得沈小姐该走。日本太乱了，幕府、□□、关白……都，都乱成一锅粥了。还是早点回家过日子吧。”
沈雁秋稍微侧过脸暼了我一眼，捏起一颗花生米崩到北斗额头上。北斗揉着脑袋埋怨沈小姐下手太重，沈小姐敷衍地搓了搓她的脑袋，站起来拍了拍裤腿就和我们告别了。
“那群人好像又惹上事了，我得先走一步。下次我请你们。这一带都是洪昌门管的，有事直接联系我。还有，普莱尔，管好你的嘴。”沈小姐照着北斗的后脑勺拍了一下。
“等等。”北斗叫住沈小姐，拿出手机给她看了西奥多的照片，然后说道：“这人害过我，帮我盯着点，别让差佬逮住他。我跟他没完。”
我们叫来服务员结账，原来鹰见已经结过了。
今天晚上鬼鬼祟祟出来一趟，除了问话什么都没发生，而且问的也没多大价值……意外的是见到了沈小姐。沈小姐和我想象中差别不小，可能因为没有事先了解过她的工作，就恰好在一群□□的畏惧中偶遇了。不止是凶悍的□□，北斗也对她敬畏有加，这个“普通”的人类到底有什么手段……
这个时间所有的公共交通都停运了，要回去只能叫出租车。奇怪的是我们走了很久都没见到，十字路口后面闪烁着红蓝交替的灯光。
五六辆警车堵在路上，柏油马路上到处都是血脚印，走几步就有一大片血迹，染红的砍刀零零散散丢在地上。一看就知道这里发生过惨烈的斗殴。
几个奉行正在处理现场，和警车旁边的人站在一起的居然是沈小姐。
沈小姐递给身旁的奉行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沈小姐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奉行去接的时候她马上收回了手，又说了些什么才把信封交给奉行。
“这些人就这么死了……可怜啊……”我不由地感叹。
“可怜什么？没人逼他们干这行，都是自找的。有的人什么都没做错，努力生活却死于非命，这样的人才比较可怜吧。”
“柏原小姐……”
北斗没有接我的话，郁闷地望向和奉行交涉的沈小姐，说道：“要是都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我们绕开她，从另一条路找到了空载的出租车。帮派的事还是让她自己处理吧。
上车之后，司机不同意打表，直接报了一个数。
“你抢钱啊？”
“都是这个价。”
我非常生气，准备下车才发现这个司机把车门锁死了。好好好，明抢是吧。北斗看了我一眼，阴森地笑了。她抓起司机的头发，把他的头掰到车座与车门的缝隙里，拿刀顶着他的脖子，威胁道：“你也知道在这犯事没人管吧？嗯？”
这下好了，车费也省下了。
回家以后，我突然收到了一个陌生来电。电话那边是鹰见朔的声音，她好像知道我想说什么，对我说：“荒川泷知道了。”
“知道什么？”
“要出手就快点，她抓住西奥多·诺斯克利夫的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