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这里多一些男人比较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怎么说，她们都喜欢女人。懂吧？”
“不是挺好的吗？”
“被学校知道你在这种地方打工要怎么办？就算同为女人也不见得安全。你该不会也……”
“这里的姐姐很温柔、不会缠着我不放、不会瞎操心我的学业，顾及到年龄和眼见的差距不会提任性的要求让我为难。成熟的大人应该像这样才对……时薪不低，店长也非常希望我留下。”
“后面的才是重点吧！你自己把握，别被坏女人骗了。”
“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找人。”
“谁？”
“褐色短发，比我高半个头……”
“……在里面。”天野几乎没有思考，马上给我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好像很热闹，一群人吵吵哄哄的，女人们时而拍手时而尖叫，混乱中夹杂着下品的笑话和嬉笑声。
真不想过去，反正都是些乱糟糟的东西。
……我还是想得太美好了。
半圆形的沙发上，两个女人紧紧贴着荒川，左一个右一个抱着她。两边还有四五个漂亮的女人围着荒川，这个喂她吃西瓜，那个端着酒杯送到嘴边……荒川两条腿搭在茶几上，像大佛一样动也不动，气定神闲地咀嚼女人们送来的食物。
抱着荒川的女人拿过一个海盗桶，每个人轮流插了一根剑进去，最后轮到荒川。她打量着万箭穿心的桶，煞有介事地选了一个好位置，小心翼翼地捅了进去。哗啦一声，桶里的小海盗炸了出来。荒川捂着嘴笑了，女人安静下来们满心期待地等待她的下一步决定。
“啊，又输了……这次轮到谁了？”
“是我哦！”一个女人兴奋地举起手。
荒川甩开缠着自己的两个美女，凑上前去捏住那位胜利者的下巴，毫不犹豫地亲了她。一道道羡慕的目光聚集在她们身上，遭到冷落的女士们满脸失落，不停催促她快一点结束。荒川离开的时候，那个美女还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衣摆。
“是新做的美甲吗？”荒川轻轻掰开这位的手指，温柔地放回她身侧，又说：“今天的妆和以往不一样，换了新风格吗？很适合你哦，非常漂亮。素颜已经让人着迷了，搞的这么漂亮让我怎么办呀？”荒川捏了捏她的脸蛋。
“泷，泷大人喜欢就好。我，我这辈子都化这个妆了！”
疯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事！荒川泷，我真是看错你了！这这这不就是电视里那种纸醉金迷生活糜烂的大少爷大小姐吗！七个女人围着你转，随随便便就……哪，哪有输了就要亲别人的游戏啊，赢了奖励输了也是奖励，你一个大搜查官不怕被上头逮住吗！
你玩就玩，有本事把七个女人全带回家一个一个来，大庭广众之下搞这些，不怕吓死人吗……啊啊啊，还真是，都这种酒吧了，干别的才奇怪吧……
我咳嗽两声，成功引起了荒川的注意。她安抚好不满的女人们，带我上了二楼。
荒川刷卡开了一间客房，催我快点进去。客房内的陈设很普通，但是这个圆形的床和天花板上的镜子是什么情况？
别突然把人带到容易引起误会的地方啊！
“一定要在这说吗？你，你是不是喝多了，一股酒味。离我远点。”我捏着鼻子退了一步。其实荒川身上的酒味不明显，是我想找个理由躲远点。
“我今天休假，下次再来玩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注意身体。”
“酒不是好东西，它会麻痹人的大脑，很多凶案都是酗酒引发的。我……有话必须和你说，只能趁现在了。要后悔的话等我清醒过来再说吧。”
“要告白就滚出去。”
“哈哈哈……我还不想死无全尸。”荒川爽朗的笑声在我耳边戛然而止，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竟然悲哀地抿着嘴。
“我会好好听着的。”
“柏原的案件，我全部搞清楚了，全部。和鹰见推测的没有出入，柏原木香的死源于西奥多·诺斯克利夫的嫉妒。晋升飞速，遭到男同事的嫉妒与造谣，层层递进传到凶手耳朵里……前半部分大概就是这样。厅里也到此为止了。我私下里继续查了下去，没想到发现了意外的惊喜……不，是惊吓还差不多。柏原所在的公司近期被查出税金问题，本来应该由社长承担的责任被推给了下属，而这个人正是柏原的直属上司。柏原工作中受了她不少照顾，于是想办法让她脱罪。到此为止一切的走向都可以理解，谁知道柏原想到的办法居然是攻击社长客户的公司网络，企图从交易对象那边找出社长的直接罪证。”
“她最后找到了吗？”
“……就结果而言，她的确付出了代价。”
“西奥多果然和那些人有关系。上头施压叫他做掉柏原小姐，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他不敢拒绝。”
“这或许是最合理的解释。”
“涉及到的公司都是谁，我以后都不买他们的东西了。”
“柏原所在的公司是‘桐野生物科技株式会社’，她调查的是那个很有名的‘牧野财阀’。”
桐野？这不是告发花崎重工的人吗？这事和他们也有关系？
“是我想的那个‘桐野’和‘牧野’吗……”
“是啊，他们最近可火了。世纪大案的当事人，风头比你们都盛。”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针对风间的搜查本来应该由我负责，不过我暂时抽不开身。”
“这样啊……藏原大人也说过能抓住他们的只有你。”
“她还跟你说这个？真是抬举我了，像我这样的牛马哪里都有，一己之力挡住三家财阀的律师全世界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了。藏原大人确实非常有趣。”
我以为谈话差不多该结束了，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没看见门是锁着的吗？
荒川叫我躲进衣柜不要出声，然后独自开了门。我开了一条缝隙，谨慎地观察外面的情况。
一个女人，长发凌乱，眼眶乌青，摇晃着堵在荒川面前。她不是刚才那群人之中的一员。
讨债的？还是来算账的？到处鬼混这下被记恨上了吧。
荒川抬手挡住了她，面无表情的样子非常陌生。
“那个女人呢？”
“你看你，又急。这只有我一个人。”
“当我是傻子吗，楼上的房间干什么的你最清楚。”她看了一眼整齐的床铺，没有追问下去。
“那又如何呢，我现在没心情收拾你。出去。”
“你让我走我就走？你不能这样。”
“出去。”荒川的脸黑得吓人，她的语气并不尖锐，而是像慢慢上冻的冰一样爬上了对方的后背。就像是在审讯犯人。
“好，我说完马上走。”她躲开了荒川的目光，退后到安全距离才继续说道：“还是学的事情，拜托你救救他，我不能让孩子失去爸爸，我只能依靠你了……”
“真是个好主意。你背叛了我，居然还期待我像个无私的英雄去拯救那个让你怀孕的小杂碎，我太感动了，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我爱过你是真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被你当做什么了！”
“你骗我是真的，出轨是真的，背着我给野男人生孩子也是真的。我倒想问问你，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算什么？”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一工作就停不下来，扔下我一个人，我每天担惊受怕，怕突然收到你殉职的消息。我的苦闷该找谁排解？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懂我的苦处！”
“人长嘴是用来沟通的。”
“还不是怕影响你工作。”
“我的工作就是戳穿谎言，找到真相。你骗不了我，我什么都知道。”
“我一直很害怕，和学在一起我才有家的感觉，他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你要毁掉我的幸福吗！”
“你有什么可怕的，你已经变回了‘正常人’，谁还能说你是异类，他们都说你是贤妻良母呢。你早早给自己找好了退路，而我从接受你的第一天起就无路可退了。”
“我到现在也经常想起你，如果你还在乎我，就去救救我女儿的爸爸。求求你了。”
“安心吧，藏原学的案子已经决定由我接手了。我一定会亲手把他送进刑讯室。”
“真的吗？果然你还是爱我……不，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救他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我是意思是，我会亲手抓住这个小杂种，关进刑讯室严刑拷打，最后宰了他。我看你是没救了。蠢货，来看看这个吧。”
荒川拿出一个小塑料瓶扔在床垫上。塑料瓶里装着一个圆形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眼球。
“这，这是什么……”女人上前来看了一眼，马上就恶心地走开了。
“还记得以前我们经常去做志愿者的福利院吗？里面有个叫小诗的女孩特别喜欢你，总叫你带她出去玩。这是她的眼球，你男朋友挖出来的。”
“你说什么！”
“喜欢别人眼球的恋童癖，同时也是经济罪犯和杀人犯，这才是你男朋友的本性。我从厅里借出这个东西就是想让你看看。我说，你现在心情如何？”
“你骗人，学才不是这种人！”女人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面色铁青。
“他尾随你找到了这个女孩。此外，我的手下已经证实了女孩遇害前向你求救过，而你坚信藏原学的一面之词，不以为意。换句话说，她的死你也有责任。我的前辈从五年前开始就在追查藏原学，期间有数十位搜查官殉职。终于等到我当上搜查官的老大，这笔账我要你们加倍奉还。”
“‘你们’……？”
“藏原学太看得起自己了，没有‘狄俄尼索斯’的脑子还想复制‘少年穿刺公’的传说。他一个人能做的非常有限，换言之，他的罪行缺少援助是无法完成的。你应该也帮他送过什么东西吧，或者扔掉什么……之类的？”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只是听他指示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泷，你好歹爱过我，放我们一马好吗？我马上和他分开，我到你这来，我们好好生活，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骗你。”女人扑上来抱住荒川的腿，哭得刺耳。
“我可以接受怨恨与谴责，但唯独受不了背叛。你有很多机会光明正大离开我，却选了最可恨的一种。我有充足的理由恨你、折磨你。我现在就能把你收拾掉，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荒川粗暴地抓住女人的衣领，将她拎起来压在墙角，“我是检非违使厅所有搜查官的老大，你的辩解与证词不会受到采用，你提出的任何合法要求都不会得到回应。你的财产与权利从此与你无关，你的命在我手上……你女儿的命，也是我说了算。”
“求求你不要这样，我什么都会做的。我女儿太小了，留我一命先把她养大，之后再处置我也来得及。求你了，给我们一条活路吧！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什么都会做，把我怎么样都行……”女人的妆都哭花了，她听到女儿的处境，好像马上清醒了，不再大吵大闹，而是低声啜泣，像一个等候发落的死刑犯。这样子我看了都觉得可怜，荒川却不为所动。
“在这里侵犯你也可以吗？”荒川突然提出了这样荒谬的要求，滑稽到我觉得她在开玩笑。
女人不敢看荒川的眼睛，一言不发地解开了衣服。她的脸羞恼地泛红，牙齿咬得死死的，隔了老远都能感受到那种怨愤，像夏天的湿热钻入皮肤。
最后一件衣服落到地上，女人捂着胸口恨恨地看了荒川泷一眼。她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等候发落。
荒川摸了摸她的脸，从脸摸到锁骨，然后是胸前，感受着她的心跳，平静地说道：“你看你，摸一下就变红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你背叛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轻易就脱光了吗？穿上衣服滚吧，我已经对你不感兴趣了。一切按规矩办事。”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吧？”
“理佐，我不是什么恶人，但是你的行为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放你走可以，可其他搜查官不会放过你。逃吧，别让他们抓住你。”
荒川背过身坐在床边，盯着那个女人着急忙慌地套上衣服，在她狼狈逃窜时假惺惺地挥了挥手。
听到门开又关上的声音，我从柜子里出来。荒川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瘪在床上，长着嘴喘气，脸色难看极了。这也是没办法的，遭遇了那样沉重的背叛，换做是我估计早就活不下去了。这个人居然还有精力工作，甚至去玩女人消遣……真够爱岗敬业的。
“不要紧吗？我全听到了。”我坐在荒川旁边说。
“说出去对你没好处，你不傻。”
“看不出来你还经历过这么倒霉的事，小可怜虫。”
“这算什么，我进了检非违使厅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这点倒霉算个屁，我才不在乎……”
“我看你挺想哭的，哎呀，不丢人，你已经很棒了。人不是机器，怎么可能处理好所有突发情况。而且我觉得你没有错，你应该比她还难受吧……”
“我难受什么，我恨死她了，我要狠狠收拾她，她下半辈子别想好过。”
“是是，因果报应，谁也逃不掉。话说，这是真货吗……”我指了指随便扔在一边的罐装眼球，心里发毛。
“肯定是假的呀。这是重要物证，哪能随便借出来。”说着，荒川掏出瓶子里的眼球，像扔弹力球一样抛接起来。
“真有够恶趣味的。”
“到外面去吧，这地方风水不好了。”
荒川避开女人们，偷偷溜出去，顺便向天野买了两瓶洋酒。天野无视我的存在，假装不认识我，一句再见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