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外月心道好险,差一点就露了馅。
林屋的表情掩藏在面具下,恍惚连他的眼睛都看不太清,但那目光却有如实质。
萧外月能感觉到,对方显然没意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不过显然也不打算回答。
有没有,都一样。林屋心里想。
这问题果然没有得到回答,萧外月的目光滑向了他的脖颈,“你脖子上戴的那个,是传家宝之类的吗?”
话一出口萧外月就有些后悔,他连记忆都没有,又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不过林屋倒没什么表示,抬手摸了摸那红绳。
“你在这啊!”记忆还没来得及开闸,身后熟悉的、讨厌的声音传来,是林摮。
林屋顺势把红绳往衣服里送了送,抬屁股走人了,戏台上正唱着“郎君好走……”
林摮一脸淡然地坐在了林屋的位置,看都不看林屋一眼。身后的季凡眼皮跳跳,生怕林屋转身就扇鸠占鹊巢的大人一巴掌。
林屋没按照季凡预想的做,顺着来时的路回客栈去了,再没回头看一眼。回程路上看到不远处阿九偷吃摊贩烤的小鱼儿,他手指一弹,默然送上一个小法术。
阿九大口咬下一口鱼,脸上皱成一团,苦得心里哇凉哇凉的。
萧外月看着林屋的背影,半晌又被林摮的话吸引回来,“我的人给我传信了,钦州四百年前确实有一户萧姓大户,但我查了查,似乎跟你没什么关系。”同时跟四百年前勉州林府也没什么关系。
萧外月低头看着放在自己马凳上的那个香囊,闻言:“可是林屋说,我的心头血在钦州。”
林摮:“虽然不知道林屋是怎么查的,但要说你祖上在钦州,未免缺少佐证。”
林屋一个人潇洒自在惯了,估计没结下几个朋友,这事儿说不准胡乱翻了哪家的县衙日志,遇到个眼熟的,就一杆子将人支去钦州。
萧外月虽然先认识林屋,但……他觉得面前一脸斯文的林摮似乎比林屋要可靠些,听到心头血不在钦州,内心难免失望,“那这心头血……到底在哪呢?”
林摮张了张嘴,还是道:“目前不清楚,但你放心,我会竭力而为。”
凭借林府遍布天下的信息网,以及可靠的名字和大致的日期,要想找到一个人的生前往事并非难事,只不过林摮现在并不想告诉萧外月。
果然在他意料之内,四百年前的萧外月就是当时勉州声名显赫的萧府公子。
其实这事串联起来并不难,他的鬼魂是因为林府香火断了才被逐出地府的,姑且这么说。先前林摮以为,是因为香火供奉在勉州,所以被逐出到那里,现在想来,应当是萧外月当年死于勉州,其鬼魂才会出现在那里。
但现下若是告诉了他,保不齐让他认为,自己是想骗他回勉州才这么说的,反正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不如先去钦州跑一趟吧,正好他要解决赖府的事情。
萧外月心存感激,“多谢。”
林摮垂首,“是晚辈应做的事。”
季凡靠了过来,“大人,你不是在研究《爻易经》?”
林摮遗憾,摇头道:“天资有限,无法窥探。而且,我没有趁手的铜钱,没法演示学习。”
萧外月知道这是林屋给他的那本破破烂烂的书,“那书……都记载着什么?”
林摮对他有问必答:“记载了一些推算命数的法子,还有一些占卜之术,精通之后可推演万物。”林摮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实不相瞒,我祖上有一位先人,是我林府几百年历史以来,唯一一个勘破命理的人,听说他起的卦,没有不应验的。”
季凡虽然跟了林摮许多年,但对林府历史了解的却并不多,这下听到也很是新鲜,“既然有前辈能做到这一步,但为何没被传承下来呢?”
林摮语气开始变得沉重,“听说,他算了不该算的卦,遭了天谴,他的那枚称骨钱也不知所踪,人也魂飞魄散,香火钱都烧不到他面前,连轮回都入不了,后面就搁置了。”
萧外月忽然想到那日在崔府石门祠堂里看到的那个没有香火的排位,“林弄海?”
林摮:“你怎么知……啊,你在石门里看到了?”
萧外月点头。
林摮叹气,“没错,是他。”他又看了萧外月一眼,想了想道:“说来也巧,这位先人也是大概四百年前消散的。”
季凡抱着息鸣坐在他们身后的地上,“称骨钱……又是什么?”
林摮抬手,幻化出一枚铜钱,圆形、中印四方孔,有龙盘踞四周,“称骨钱……也就是起卦的铜板。”
林摮顿了顿,“传说夸父逐日,踏过河山万里,指尖拂过浩渺云烟,上承天命,下通地理,十指拨过时间碎隙,通晓万物,甚至可以打开阴阳连接的通道,逆天改命。他死后,十指化为万里桃林,而这万里桃林,孕育出来两枚称骨钱,其间蕴含浩瀚神力,可算天下大卦。”
他手一握,空气中的铜钱消散,留下一抹虚妄的烟。
季凡明白了,他深知自家大人性子,什么都想要最好的,说‘没有趁手的铜钱’,原来是看不上一般的,想要这称骨钱。
但是上古神物,一般不会轻易现世,若是想要寻得,得有天时地利与人和,就像那混元珠一样。
萧外月掏出怀里最后一枚五帝钱虚体,“它跟这个长得很像。”
林摮望过去,“五帝钱?呵,没有称骨钱,五帝钱……占卜时也能勉强一用。”
萧外月回想当时林屋用五帝钱对付他的样子,尽管五帝钱对他没用,但是那场面与招式仍让萧外月觉得心悸,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五帝钱在林摮嘴里只算得上是勉强一用,若是被林屋听到了,估计会气到吐血。
想着他便笑了一下。
季凡还在谋划着若是未来有机会,或许能帮林摮寻得称骨钱,“大人,你方才说,这桃林化成了两枚称骨钱,可是起卦一般不是需要三枚吗?”
林摮挑眉,“你倒是听的认真……没错,是需要三枚。”
“但这第三枚称骨钱是占卜之人自己的,但到底是怎样的机缘能形成这枚称骨钱,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