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外月心中震颤,战况极其惨烈,仇然明显略占优势——整日你死我活、甚至同类相残的妖魔大军,又哪里是纸上谈兵、心怀正义的区区驱魂师可以抗衡的?
一声声巨响自城墙沿着地面传来,混乱中各种术法都打击在城墙上,上百年的城墙固若金汤,然而现在拇指粗的裂缝正在延展,像是面目狰狞的黑色巨物。
林屋的身上有着淡淡的血腥气,眼看局势越发不好,他面色严肃,“你该听我的话,待在林府的。”
萧外月认真地看着他,“你我同心一处,我怎能袖手旁观?”
言语间林屋伸手掐死了萧外月身后准备偷袭的漏网之鱼,“我没有办法保护你。”
萧外月手上金光闪过,“不要忘了,我也是修炼的人,还是佛骨转世,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林屋看了眼城墙上的林摮等人,从须臾袋里掏出了桃木剑,“此剑给你防身,它不是一般的桃木剑。”
萧外月了然,没人比他更清楚林屋有多爱护这柄剑。
林屋再次提醒,“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萧外月再次点头,淡笑着看他。
林屋不再言语,搭上轩辕弓跃上了城墙。
萧外月环顾四周,他站在战场的后方,能深入至此的妖魔寥寥无几,他一席白衣格格不入,桃木剑在他手上颤动,没来得及被阴间收走的鬼魂倏然咬上他指尖,手指瞬间鲜血淋漓,没多久,阴戾的魂魄变成了青灰色,萧外月身上亮起了一层薄薄的金光,他周身像佛一样宁静。
他想起了自己学的大悲咒,低低梵唱了几句,末了魂魄幽幽飘荡而去,他声音渐低渐止,垂首而立,湿黏的风迎面,金光缭绕,照亮了阴暗的战场。
一具无头的驱魂师尸体坠落在林摮身边,林摮一手拿着断水剑,一手将颂裳护在怀里,巨石在他们身后砸出一个大坑,碎石铿锵砸在断水与斩梦上。
自颂裳有意避开林摮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近对方的身,林摮毕竟是凡人之躯,精神和身体都已是强弩之末,但眼神始终清明锐利。
“下城墙,你去保护好萧外月。”
颂裳急促的呼吸,瞳孔微微收缩,突然仰头,拉低林摮的衣领,对方被迫低头,他充耳未闻地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一个清醒时候的吻,战斗带来的气血翻涌透过干涸的嘴唇传到了对方身上,烫得林摮似要燃烧一般,嘶吼声似乎远在天边,没有暧昧的氛围,没有甜蜜的语言,却有火花在心里怦然炸开,一路蜿蜒,似要掀翻这一切。
林摮双手握住颂裳的胳膊,将人推开,他不知道要为哪件事冲他发火,是不分场合的亲他?还是亲他?
他只是轻轻地放开了手,什么都没有说,默默退后了几步。
颂裳面色平静地看着他,“阿摮,如果四百年前那场神魔之战再现,你会杀了我吗?”
林摮没有回答,颂裳继续问:“如果林屋被迫带领魔界与正道开战,你会杀了我们吗?”
颂裳擦净斩梦剑上的黑血,“不管你的选择如何,我是妖,我只会站在林屋的身后。”
他眼中有光,但那神情,像是要与林摮一刀两断。
容不得他多想什么,很快便有无数的妖魔涌了上来。
颂裳明白,他根本不是让自己去保护萧外月,而是待在萧外月身边,这样林屋才会保护到他。
可是林摮不知道的是,颂裳是一只妖,还是一只知道林屋身份的妖,豹妖的本性让他愿意为魔头出生入死,更不可能让他堂而皇之地享受魔头的保护。
尽管他之前敢在林屋面前肆无忌惮,敢在萧外月面前随意调戏,但如果林屋变成了真正的魔,他唯有臣服。
萧外月身上的神光也被更多的妖魔看到了,其中一些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更何况他们深知此行是为了逼迫曾经的魔头“回头是岸”,万一过犹不及……
萧外月身上神光陡盛,已经有妖魔开溜了,渐渐地城墙上的妖魔越来越少,仇然知道此时不退不行了,但目的似乎也已达到,他大手一挥,妖魔如潮水般退去。
林摮喘着粗气,神经仍不敢松懈,干涸的嘴唇只能用鲜血湿润,胳膊一片濡湿,低头一看是颂裳在舔舐他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