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安静下来,“真的?那我在这等你。”她将萧外月的手帕握在手心,她抬头去看,这个人如同神灵一般从天而降,一颗心都平静了下来。
以至于这一面,她记了很多年。
萧外月跨过门槛,还一边吩咐常武,“给她找身干净衣服,再给她弄点饭。”
常武说,“我刚才就给她准备了,但是她说,除了她师父给的,和她自己讨来的,别人主动给的,一概不能吃。”
萧外月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姑娘安全意识还挺强。
“罢了,那就让她等在这吧。”他走了一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问,“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断水,我师父叫断水。”
“断水……”萧外月回味了一遍,这名字,怪奇特的。
这个小姑娘就是绾烟。
她目送萧外月进了林府,这个人走进去,或许会带出来她全部的希望。
他们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不到半盏茶的陌路人,而命运百转千回,硬生生将这一面之缘延长到了四百年后。
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儿与绾烟擦肩而过,他们轻轻对视一眼,而后分别转开目光,谁都没有将对方放在心上。
“林弄海!你到底放没放那姑娘?都有人找上门来了!”自从认识林弄海之后,萧外月感觉自己嗓门都大了。
林弄海正趴在桌子上盯着面前的什么东西,神情专注,根本没有听见萧外月的声音。
萧外月走到近处才发现,他盯着的是一只蜘蛛。
蜘蛛浑身漆黑,与桌面快融为一体,若不是八条腿上的细小绒毛,萧外月根本看不到它。
他一阵恶寒,“你又在研究什么东西啊!”
小孩儿走进房间四处看看,给自己寻了个座,安静地待在一边。
这时林弄海才注意他来了,“你来了,快看看这个。”他兴奋地指着桌上的蜘蛛。
萧外月从小孩儿手中拿来酒壶,“我不看,恶心死了。”
“嘶……没文化,这蜘蛛可是个蛊虫,那姑娘……还真是个天才……”林弄海喃喃出声,说着说着又陷入到自己的情绪里去。
萧外月大力拍了下他肩膀,“别看了,外面有个小姑娘等着呢!”
林弄海叹气,“她一早就来了,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她那个师父昨天半夜就跑了,她不信,我又什么办法。”
跟常武说的一模一样。
萧外月半信半疑,“真跑了?”
林弄海一摊手,“我何故骗你呢,喏,这个蜘蛛就是她留下的。”
“我不是在她身上种了个禁制么,没想到她用昨天半天的时间就炼了只蛊虫出来,将禁制转移到了蛊虫身上,大摇大摆地从林府跑了。”
还挑衅般地将蛊虫尸体留在他书房的桌上。
说到这里林弄海又想起什么,猛地一抬头,“昨天从我们出去,到她半夜跑了,一共也就半天的功夫,半天的时间,她吃了我二十多斤肉……”今早听厨娘说起的时候,林弄海都惊呆了。
他一个月可能都吃不了二十斤肉。
即使她们讨饭,常年吃不到多少肉,但也不至于一次性吃二十斤吧,林弄海还反复确认,‘的确是吃的,而不是带走了?’
厨娘肯定地点点头。
这个断水……到底是什么做的。
林弄海到现在都想不通。
“那我出去跟她那小徒弟说一声吧,人还在门口等着呢!”萧外月就要往出走,常武正好进来,“萧公子,您不用过去了!那小姑娘走了!”
“走了?”
“嗯,您刚走她就不知道看见了谁,一溜烟儿就跑了,什么都没说。”
“行吧。”萧外月没放在心上,既然断水已经出去了,说不准她看到的就是断水。
他一转身,就看到在椅子上吃杏干的小孩儿。
杏干酸酸甜甜,他眯了眯眼,似乎很合他的胃口。
“弄海兄,既然这孩子是你捡到的,你就给他取个名字呗。”萧外月喝口酒道。
林弄海这才注意还有个人,小声说:“你、你真的没送官啊!”
“怪可怜的,无父无母,先养着。”
“你都只是个半大小子,怎么养孩子?而且……你还是送官吧。”林弄海始终对那小孩儿心怀芥蒂。
“让我爹娘养啊,他们挺喜欢的。”说着他嗑上了桌上的瓜子,样他连媳妇儿都不用娶了。
“哎,取名字啊!”萧外月碰碰林屋。
“我不取,又不是我养,不取。”林弄海轻轻将蜘蛛放在透明玻璃盒里,抽空里面的空气,做成了一个小小标本,放进书房的格子里。
萧外月把椅子拉到小孩儿面前,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酒后将酒壶立在桌上,抢了小孩儿即将送进嘴里的杏干,然后丢进自己嘴里。
含糊道:“我是在竹林屋外捡到你的,那你就叫林屋吧。”
萧外月弯起眼睛,用扇子挑起小孩儿的下巴,他们挨的很近,近到小孩儿能闻到他身上的皂角香。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终于突破窗层,萧外月的半张脸都发着金光,琥珀色的眼珠又清澈又明亮。
林屋没有办法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