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道又等了半年,才张口问说:“舅舅,我一周岁了,可以说话了吗?”
闫春夺点头。中天道才开始像个正常孩童般生活。期间因战乱,闫春夺带着中天道一直在班子里生活,并未出走过。
闫春夺表现的很平静,这让郑有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龙年早在兵荒马乱中过去了,他即没有回到故乡,也弄丢了孔祯,这般际遇,尚能平静如斯。只有中天道对他说:“舅舅,你想回去吗?我可以送你回去。”
“嗯?”闫春夺不是没想过中天道天生神力,却不知他连这种事情也能办到。
中天道理所当然道:“你本就不属于这里,回去不是应该的吗?”
闫春夺怔怔,听来并不兴奋。
中天道又说:“不过要等我收了我父亲以后。舅舅,我需要你的血。”
闫春夺摆摆手,让中天道少烦他,他想静静。中天道不过一岁,个头儿刚在闫春夺膝盖,就说要收了天道,闫春夺勒令中天道少说话,所谓祸从口出。中天道哪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闫春夺不是想静静,他是想孔祯。
因缘际会,如果他早个一年半载听到这种话,也许还会感到开心,但总归不同了。他摸出怀里的荷包,那里装着孔祯的头发,乌黑莹亮,永远也不会褪色。他隐隐犯心口疼,不知道从哪天起染上的毛病,就跟害了相思病似的,疼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想了也疼,不想也疼,犹如凌迟。
孔祯的六枚金雕叶片只剩下了两枚,他当掉了,为了生存。他知道断不能事事仰仗王满江,不能叫王满江觉得他兄妹二人离了别人就无法立足。尽管王满江表现的比过往都要好,孔祯仍不会选择信任他。
孔祯一开始做苦力活,后来王满江说要给他盘店,他没同意,他说他不会再卖豆腐了,他也想不起来怎么做豆腐了。这话听来也不真,王满江没再对孔祯做过任何一件过分的事,孔祯对此感到惊讶,同时也很是不安。孔祯心道你就装,装得了一天,十天,还装得了一年十年不成吗?
哪料王满江就这样本本分分的过了四年。
四年!孔祯和闫春夺认识也不过一年,每当想起闫春夺,孔祯内心不免惴惴,他怕闫春夺早在二人离散之际就已经回去了,回到了那个他去不了的地方。可他又想,闫春夺不会抛下他的,他总在跟人打听,有没有见过瘦瘦高高,带着小孩的男人。每过一年,孔祯口中描述的孩子就会变化一回,只对闫春夺的描述不变。
身量颀长,面色苍白。
王满江劝孔祯不要再找了,他说人说不定已经没了,疫病发作那年,万一染上了病,岂不是害你找得好苦?
孔祯早些时候听到王满江说这种话还会愤怒,后来人渐渐变得沉默寡言,对王满江说什么也显得不太在乎了。他只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有孔薇对孔祯说,不要灰心,总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