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云州微微振袖,一道强劲的气流抽中魔修伸过来的手,留下了深深红痕。
“我不习惯有人碰我。”
他自认为好脾气地说,看在对方是楚商禾下属的份上留了面子。
心里却在想:
什么算是意图不轨?
——
“就是你有事禀报吗?”
在炼剑炉外值守的守卫看了一眼带路的魔修,得到肯定答复后向着身后努了努嘴,压低声音:
“我把你的话转告魔尊大人了。不过我可警告你,大人听见后的表情很差,叫你滚进去。”
带路的魔修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刻怀疑是曲云州骗了他,又踌躇不定起来。
看他表情紧张,守卫宽慰了几句:“别担心,今天大人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发了好大一通火,还命令护法大人挨个排查来过这里的人。”
言外之意,魔尊可能不是对这件事发的火。
实际上,楚商禾此时的脸色确实非常不好,他站在炼剑炉边,怒火中烧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地表。
曲云州的复活法阵,不知何时被人破坏了。
阵法图案被划的面目全非,刻印咒语被涂抹干净,用于补充灵力的灵石也不知所踪。
能在魔宫之中做下这一切的人屈指可数,但都没有理由这么做。
除非……
是魔宫中混进了仙宗的探子。
所幸被造成的破坏并不难恢复,魔宫中的仆役把现场收拾干净,楚商禾怀着焦躁和怒火,将被破坏的阵法恢复如初。
当听到有人声称是他的男宠的时候,楚商禾的脸色更是能阴沉的滴下水来。
竟然有人这样污蔑他。
楚商禾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变成什么样——可万一师叔真的误会了他,认为他没有洁身自好一心修炼怎么办?
他冷笑一声,倒要看看这个混进魔宫还敢大大方方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所谓“男宠”,到底是哪个仙门败类扮演的。
楚商禾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茶水,抬手示意手下的魔修将人带进来。
一抬眼,这口茶水却险些呛在嗓子里出不来。
“咳、师叔?咳咳——”
楚商禾狼狈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来人。
把曲云州带来的魔修眼看着他们魔尊的脸色顷刻间多云转晴,绽放出一个晴朗得刺眼、完全和魔尊人设格格不入的笑容。
魔修:啊?
他单是知道身旁这家伙可能是魔尊的情人,却没想到他们的魔尊其实是个肉眼可见的恋爱脑啊。
魔修腹诽的微妙情绪,被魔尊看向他时瞬间变脸的危险表情震慑住,不敢再生出一丝揣测。
他最后看了一眼曲云州与狐狸特征有六七分像的面孔,赶紧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一边偷偷感慨着魔尊大人真是被狐狸精迷了相,一边又疑惑着这人的面孔好像在哪里见过。
屋内。
没了外人,楚商禾的目光温软下来,略带惊喜笑意地看向曲云州,为他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这是弟子奉茶的规矩。虽然楚商禾早已不把自己视为青苍门的弟子之一,可曲云州永远是他最仰望也最渴慕追赶上的人。
他自己认为仅此而已。
曲云州也自然地接过茶水。
楚商禾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之上,骤然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曲云州的手腕上没有束仙绳的存在,他是挣脱了捆仙绳的束缚而来。
这意味着,曲云州此时的身上没有一丝神魂。
但他明明、
明明早就将曲云州身体之中以及宿云剑中提取出的曲云州剩余的残魂,用灵力送入曲云州此时的身体之中了,让他们和最后一丝神魂会和。
三缕神魂相聚,方能满足复活条件。
楚商禾用尽浑身力气圈住眼前的这截手腕,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前倾覆。
他目眦尽裂:“师叔,你为何身上、身上——那些我为你收集的神魂都去了哪里?”
曲云州瞥了一眼身后的铸剑炉。
“早就被我丢进炉里了。”
“我说过的吧,楚商禾。我不想复活,更不想用你的生命换我的复活。”
“除非,你也活着。”
楚商禾如同在笼中撞得头破血流,拼命想要实现自己的目的的困兽,双目赤红,几乎留下血泪。
他听见最后一句话,方才带着微弱如火星的希望抬眸:
“师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曲云州从上而下地俯视着他,声音清淡无波,像是九天之上的仙人偶然窥见人间事之时的一声叹息。
他本就是这样万事万物不入心的人,惯用这种平淡无谓的语气。
唯独此时,说出的话却完全和淡漠惫懒的性格靠不上边。
他说:“意思是你只有两个选项。
“活着,或者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