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舞毕。
二楼弹琴的那人一低眉,刚好了对上了练舞场中那抹明艳的抬眼,他没有躲,她也没有避,就那样云淡风轻地对视着,就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他们一起在草原上驰骋,他那样虔诚地望着他的殿下,他的殿下总是微笑着,那样云淡风轻。
只是今时今日,他不再是须卜兰丹的呼延岑,他也不再是呼延岑的须卜兰丹,他再也不是他的殿下了,他的殿下被困在了这长安,却从未长安,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渥霜练完舞之后,上了二楼,一抬眼便看到那个人端坐在那里,轻抚着瑶琴,那人听到脚步声传来,顿了一下,还是自顾自地弹琴,便听到来人说道:“你走吧,别再来了。”
“等这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一起回草原吧,殿下。”抚琴的那人停下手中的琴,看着逐渐走近的人轻轻地说道。
渥霜靠近抚琴的那人,凑近那人的耳边,声音由低渐高,直至嘶吼般地怒斥道:
“殿下?先生,您这是叫谁呢?今时今日,我又该怎么称呼您呢?是操琴一曲名动天下的先生,还是在草原上纵横驰骋,与我情同手足的呼延岑,亦或是带着汉人的铁骑踏平草原,叛我,弃我的岑桥将军呢?”
渥霜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此时此刻,她不再是那个柔弱无骨的冰霜美人,而是草原上那头最为凶狠的饿狼——须卜兰丹,他嘶吼着喊道:
“呼延岑呀,呼延岑,你忘了你曾经在草原上对着长生天许下的誓言吗——殿下,我呼延岑在此向着长生天起誓,若此生负你,必自绝于刃尺之下。”
渥霜的每一次嘶吼,都会带动喉咙深处撕扯的疼痛。十多年前,那些人为了折辱一个异族余孽,强行改变他的声音,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就那么硬生生地把一块又一块的炭火塞进他的喉咙里,在一次又一次的阵痛里去一点又一点地改变他的声音。
喉咙深处的这一处隐痛已经疼了十多年,世人都艳羡这个绝世美人登台时的惊鸿一舞,唱腔一出时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但是谁又能真正知晓,那一曲惊鸿不过是戴着镣铐起舞。至于那张绝世的面容之下,又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千刀万剐,谁又能真正知晓。
须卜兰丹拿出藏在腰间的刃尺,直逼近呼延岑,恶狠狠地说道:“呼延岑,不,我的岑桥大将军,你不配这个称呼,你知道吗?这一天我真的等好久了,我真的恨不得用这把刀就这么从你脖子狠狠拉过,但是你不配,你知道吗?”须卜兰丹的刀已经碰到呼延岑的颈项,鲜血已经慢慢渗出,但是呼延岑没有一丝反抗,总觉得如果能平息眼前这个人的怒火,也许他宁愿自己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