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寝殿之中,永远弥漫着一层化不开的幽暗,那浓浓的幽暗里也潜藏着纵使是身为一个帝王也抵抗不了的无奈,这样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从那抹惊心动魄的月白被溅染成了胭脂色开始,也许是从那单薄的身影被锁进了高高的宫墙开始,也许是从那无数个绝望而无力却又躲不开、逃不掉的夜晚开始.......
那位高傲帝王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深深的渴望,那种深深的渴望从他的四肢百骸自下而上,慢慢地弥漫着、流淌着,一直浸润而过他的心脏,彼时,那颗迅疾跳动的心脏就像是变成一只在花丛中受到惊吓的白色兔子,被一只细长的花蛇紧紧缠绕,那蛇紧紧地勒住兔子的脖子,像是要杀死它,可是每当在最后一刻,那蛇便会松一下,给那只兔子喘息的机会,然后便再一次紧紧勒住那只兔子的脖子,如此循环往复,渐渐地,那种渴望便会从心脏流窜而出,冲击他的大脑,由内而外,直到从他幽深的瞳孔中迸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每到这个时候,那位高傲的帝王便会忍不住怒喝,让身边的侍从去唤那个人过来,宫里的侍从不时也会对那位沈大人心生怜悯。
“沈大人在宫里这么多年了,真是苦了他。”小卓子道。
“唉,在这高墙之中,谁能逃得过呢?怕是纵使咱们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也有他逃不过、躲不了的命吧。”张公公长叹,然后便径直而去。
小卓子摸了摸后脑勺,没想明白张公公所说的话,便紧随张公公的步伐而去,以防误了差事,毕竟在这宫墙之中,这些问题想明白或者想不明白,都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们这样微渺如虫蚁的人物,能活着已是不易了。
张公公和小卓子不多时便来到了沈洄所在的居所,他们每一次过来无一例外都会听到一种游离于世俗之外的琴音,那琴音之中蕴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是秋风吹过木叶发出的那种簌簌的声音,有些冷清,但是又不至于太哀怨;就像是凛冽寒冬里随风而下的落雪,有些飘零,但是又至于太孤独。张公公每次来,都会停留片刻,怕自己扰了那位谪仙人的心绪,因为那个人太孤独了,仿佛世俗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会惊扰那个人的清魂,也许一不小心,就像是一缕烟被风一吹就飘走了一样。
已而月影熹微,张公公走近,传递皇帝的旨意,说道:“大人,圣上有请。”
“我知道了。”沈洄目无神色,冷冷应道。
沈洄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内衬印着云纹,墨色的长发随风悠然划过那抹悠然恬淡的白,就像是一幅水墨,可是细看那发丝掠过的双眉,却是从未舒展过,眉目之下的瞳孔中流淌而出的是迷惘,是困顿,是纠缠,是撕扯.......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走过面前的每一步,谁也不知道他走过的是不是行差踏错的一生,他只知道自己要往前走,哪怕往前是悬崖,是深渊,他退无可退,因为回首罔及,回头看来时路,太淋漓,太凛冽,太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