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言的惊悚如蠕虫般顺着心肝爬上,浑身鸡皮疙瘩瞬间激起。
“我想先听听他为何要如此做。”桓九凌凝视站在院中,距离自己遥远的人。
“听见了?”赵庸回转眸光,温笑消散,唯余彻骨凉意。
“说说你背叛主子的原因。”
霎时,方平全身刺起冰冷,血液凝固在皮肤下,在极具威慑性的注视中,轰然跪倒在地。
“小人、小人没有,没有背叛主子!”
“呵。”一记凉凉的嗤笑在寂静的院中响彻。
迟来一步的元清和莲生站在院门外,远远望着这幕,不敢上前惊扰。
赵庸手肘支着交椅把手,眼神睥睨落下,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
“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
“不不不……不是!”惊慌之下,方平咬了舌头,“小人的主子只有督公一人,小人将这事告诉督公,完全是不想督公遭受欺瞒,被心怀不轨之人坑害!”
他额头紧贴在地,瑟缩的身体透露出对生的渴望,以及来自赵庸的强烈压迫感。
“方平你为何如此!”骤然,一声失望至极的呵斥响彻。
从看见方平进来,桓九凌就一直在忍,直到听到这寒心刺骨的话,他再容忍不了。
他是背着赵庸做了不该做的事,可这是他和赵庸的事,要被人揭发,也该是赵庸身边的亲信。
千不该万不该是他曾经救下的方平!
赵庸自觉对待方平不算差,可以说是好,从来也没委屈过他。怎么他就能如此心狠,把满腔算计用到自己头上,将自己推到滴血的刀口上。
如若不是他凑巧消除了赵庸的怒气,那么他的性命定然会葬送在今日。
刚刚性命悬在一线上的感触深刻,桓九凌此生难忘。
因此他实在是想不通方平会动手的原因。
方平闻言,避开眸光,只字不发。
“脾性倒是倔。”赵庸挑眉给出评价,他看待方平的眼神如映入眼底的草芥,隐隐已有杀意在淌动。
对付性子倔的人,赵庸通常都不会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包括那些求饶的话。
手掌抬起,正要开口。
突然有人从院外跑进来,慌里慌气跪倒在方平的身前:“督公,求督公开恩!”
“莲生!”桓九凌失声惊呼,眼神惊魂不定地盯着他的脸。
“小郎君,”莲生听到声音,才像是也看到他一般,朝他求道,“求小郎君,救救方平!”
他重重磕头恳求,桓九凌不忍见这场面,想要冲过去扶起他,骤然被人抓住腕子,锢实后不能再动半步。
桓九凌低眸,清楚看见赵庸眼底的寒芒,迈出的脚步默默撤了回去。
与此同时,一记呛高的讽声传来。
“别在这里假惺惺的!”
方平瞪红了双眸,眼底具是蠕动的血丝:“莲生,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跟我一样是个卑贱的下人,你凭什么为我求情?”
莲生话音噎住,回过头,满眼不理解:“我只是想救你,你为何这样?”
“谁需要你救!”
似乎因为莲生的出现,方平情绪产生了极大的波动,宛若见到仇人般,歇斯底里:“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我如何会被忽视!”
“我—”莲生试图辩解,被方平不管不顾地打断。
“你一来,桓九凌的眼里就只有你了。成日与你好在一处,有重要的事都是交代你去办。我呢?除了给他拿饭,什么都落不着!”
桓九凌听后很是迷惑,不明白在方平眼里,为何是这样的。
因而竭力解释道:“方平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臆想,我从来没偏心过你们任何一人。”
“是吗?”方平的攻击对象顿时转换了人,刺声道,“那为何送信你都让莲生去送?为何我问你三文鱼名字的由来,你不曾告诉我?又为何,我明明与你说过,我想当府上的管家,求你帮忙,你却只字不发?”
他的控诉有理有据,桓九凌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答复。这些,在他眼里都不算是紧要的事,便都随心而来,只是不料竟被心思细腻的方平记在了心底。
“上次你偷跑出府,害我挨了板子。我疼得连翻身都不敢,你做什么了?伤好了,只看见你身边又多了一个伺候的人。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不仅毫发无损,而且更得督公宠爱了。而我呢?落得的只有一受冻就会痛的身体!”
方平掀起一双红透的眼,恨恨道:“桓九凌,我不该恨你?”
桓九凌愕然,这事他无从辩驳。
方平啐出口唾沫,摆出副不怕死的疯样:“事到如今,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那条臭猫是我扔出去的。本来是想让你溺死在洪水中,谁知道你竟然活下来了,还—”
“啪”!
桓九凌一巴掌对着扇了过去,方平脑袋甩落到一旁,看不见的怒火在空中飞舞,如腾飞的火星子。
方平回眼见着怒气冲冲的桓九凌,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愤恨神情。
在这句话之前,桓九凌心底都是愧疚,直到听到当时三文鱼失踪是方平搞得,霍地怒火中烧,把仅剩的愧疚全部给烧没了。
“你简直是混蛋!”
他忍了又忍,气到脑仁胀痛,到底仍是没忍心说出太过过分的话。
打人的手都在发颤,五指哆嗦,桓九凌玉质的侧脸暴露在光影中,轮廓分明,神情含怒,更有不忍。
赵庸支着下颚,好整以暇观着这幕,被挣开的五指残留温暖的触感。他细细碾磨指腹,品味着心底澎湃,鼓涨,冲涌情绪下带来的余韵。
乌泽眸底兴奋潮动,清楚盛着桓九凌的面庞,宛若看着他最满意,最称心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