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桓九凌等来了马车,总算摆脱梁相宜在左右不断找着话题的尴尬。
长长松了口气,上课一日的疲惫随之舒缓不少,桓九凌敛眸小憩,在车两旁传来的喧哗声烘托中昏昏欲睡。
突然,马车一个急停,桓九凌身子失控前跌,骤然醒转。
正临黄昏,街上难免人多,马车时有急停的情况,倒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桓九凌重新坐稳,静静等待马车再次发动。
然而许久之后,都没有任何动静。
这就不对劲了。
他偏过头开口欲问,一道昏光破入车内,攀上眼侧,晃进了眼底。桓九凌下意识抬手遮挡光线,同时转眸看去。
马车的车帘被掀起,一张被黄昏暗光泥金的俊美面庞映入眼帘,额角碎发泛金光,若波光粼闪,暗色欺染的眸光与之投来。
仅仅是触上的一瞬,就令桓九凌全身汗毛炸起,掌心渗出冷汗。
“嘶……”
他倒抽口冷气,仓促后退,不及防后背撞在马车门板上,发出“咚”一声响。
赵庸见他躲闪,眼底飞逝一抹不虞,却很快被温色掩去。
他自如登上马车,在桓九凌惊颤的注视中,落座在他对面。
“你……”
桓九凌抖如鹌鹑,马车帘已经落下,将外界一切事物隔绝。密闭的环境下,只剩下他两个人,那跟饥饿的虎狼闯进了羊窝有何区别?
赵庸恍若未闻他的慌促,垂落脑袋,姿态悠闲地整理下摆,声色淡淡:“回来时,我的马车坏了。正好碰上九郎,借车一坐,九郎不会介意吧?”
车坏了,借车?
这也太巧了些……
桓九凌眼看着赵庸坐在对面,没任何逾矩的行为,淡然处之的姿态,仿佛确实是借个车这么简单的事。
可偏偏是在这附近……
桓九凌喉头滚动,些许紧张地缩紧身体,他倒不是怕他,而是担心赵庸会突然袭上来,如之前那般,强行吻住自己。
毕竟之前也不是没做过,只是不是吻,而是咬。
马车缓动,车轮碾压地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车内沉默,没人再开口言语,桓九凌捏拳忍耐,不看赵庸,内心极度期盼这车能快些,回府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就在这时,默然许久的赵庸骤然开了口。
“头一日入学,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上学能有什么感觉?”
赵庸扯扯袖口,倒也不看桓九凌:“春试在即,京都学子皆以此事为重。你刚去,想必他们无暇顾及你,多少会有些不适应。”
这话说的闲散,仿佛友人间的闲谈,稍稍打消了桓九凌的心防,于是就有点得意忘形了。
“哪儿就像你说的那样子了,他们都很是关照我,对我嘘寒问暖,还有想要陪我一起逛逛京都的呢!”
话说出口,骄傲发刺的意味很深。
桓九凌打那天跟赵庸闹了不愉快后,在他面前脾性暴露完全,妥妥一个能呛就不会好好说话。
赵庸乌黑长睫摆下,敛去眼底阴郁,勾唇笑道:“看来九郎适应得很好,无需我多担心。在山阴的时候也是,总有人挂记着你。”
就是因为赵庸总是这副笑盈盈的态度,所以桓九凌就越发肆无忌惮,反正赵庸也不会生气就是了。
“是啊,我早跟公公说过了,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在山阴的时候,隔离区的伯伯姨姨都满口的夸我,每一个人都把我捧在手心上,哪像公公,一天到晚对我没个好话。”
桓九凌展开手脚,彻底没了戒备,对赵庸进行全方面的谴责。
赵庸余光一扫他伸来的腿,上好的锦面料子垂坠,勾勒出两条长腿,笔直细长,在膝盖处微有内收,漂亮的曲线一路延进不可见的深里。
目光黏连,又回收,似不经意道:“我没杀你。”
桓九凌动作霎时僵住:“?”
赵庸目光抬高,睫毛好似鹅翅般抖颤,显出晦暗不明的幽瞳,身体前倾,冰凉的手掌倏地盖在桓九凌的脚腕上。
“我没打你。”
“你—”
桓九凌一个哆嗦,想躲,赵庸使了些力道,在掌心箍紧,随后轻松捞起,把他的脚搭在自己的双腿上。
长而细的指骨摁住脚腕处突出的骨节,一股子酥麻感突袭背脊,桓九凌腰窝瞬时打颤发软,瘫靠在厢壁上,轻轻喘息。
“九郎,”赵庸轻缓有度地摁着,沉下身体,桓九凌的鞋尖一顿,被他硬挺的胸膛抵住,就像是踩着他的胸口一般。
他脑袋由下看上,仰望着桓九凌似的:“对你好的人太多了,你记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