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九凌头也不抬,小心翼翼将纱布绕过血肉模糊的指尖,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嗯,怎么伤的?”
赵庸的五根手指摊开,搭在个木扶上,手指纤长,玉雕出来似的。不过手指上遍布细微的疤痕,跟长在大树上的粗糙树皮并无二致。
桓九凌以前没关注过这些,可以说他往常看到的只有赵庸还算养眼的面容,至于细里的都没在乎过。
也就是这次才突然发现,他的手跟自己的远远不一样,大了许多,除却年代久远的疤痕,更有粗茧。
想起他上次按脚的熟练。
桓九凌不禁暗叹,看来赵庸在宫里做了不少伺候人的活。
流露出的情绪自然而然表现在脸上,眉头凑近几分,专注的眉眼间透出怜惜与同情。
从赵庸的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喉头滚了滚,原本要说的话瞬间转改:“被人罚的。”
“真是被罚的!”
一句话激起桓九凌的心绪,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荡开圈圈不息的涟漪。
能罚他的除了那位,没有别人,可赵庸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他受到这样的惩罚。
十指连心,光看伤处就知道有多疼。
再怎么说,赵庸也帮那位做了不少事,怎么就能这么心狠呢!
赵庸在他目光追抬的瞬间,黑睫遮盖,巧妙掩去了眼底冒出来的促狭笑意:“你以为我在宫里是如何?真无法无天,横着走?”
“可、可也不至于如此,把手伤了,还是右手,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到底是拿什么罚的,光看伤口还看不太出来。
赵庸搓揉鬓边的碎发,似漫不经心开口:“是有些不方便,你这样碰着,我也会痛。”
“啊?这样也痛!”他赶忙放轻了力度,碎碎念道,“我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能疼呢……”
青年用两根指头掐着纱布的一小角,眉头揪得紧紧的,抿着唇瓣,连大气也不敢出,完全一副战战兢兢,生怕会再听到痛的模样。
可爱。
想亲。
赵庸按耐住骚动的欲望,后槽牙咬得发酸:“我在宫里时,见有的太监挨了罚,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照顾他的人给他上药时就会给他吹吹伤口,说是吹一吹就不痛了。”
这什么哄小孩的话?
“那、那我给你吹吹?”桓九凌想,他既然说起这个,那一定是表明他想得到这么对待吧。
也是,在宫里,谁还能把他当个孩子。
六七岁的时候估摸着就见识了宫里的罪恶,要不然怎么能说出—
“深宫埋骨无数,阴魂纠集,夜里幽怨啼哭。谁的手上不染血,可那又如何,他敢来,我就再杀他一次。”
深宫真是荼毒小孩子。
见赵庸不回答,像是默许了。
桓九凌便微微靠近脑袋,唇瓣来到受伤指尖的上方,粉嫩的双颊嘟起,徐而缓地吹出股子凉而潮湿的风,萦绕在伤口处。
想了想,自我发挥了下,带上句:“不疼不疼。”
细风宛若滑溜溜的细蛇攀上指根,隐秘的快感顺而上涌,赵庸指尖瑟缩,耳根发麻,眼珠子颤晃,似有水要被晃出来。
哄小孩一般的声线显而易见地取悦了他,注视眼前青年的眸光幽深,欲望的光芒一闪而逝,宛如坠落的流星。
桓九凌吹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要问当事人的感受,便就着这个姿势掀起眼皮。
哪料一眼就撞进了赵庸的双眸中,原来他一直都盯着自己。
心脏惊得剧烈一跳,差点要蹦起来。
然而两根根手指突然戳上嘴唇,桓九凌还没反应过来,只说出当下的感受:“咦,你手热起来了。”
说完,骤然意识到什么,眼瞳睁圆,一下子就要应激。
“啊,抱歉。”赵庸沉笑着撤离指尖,“失误,刚有些痒。”
这算什么?
指跳反应?
有这玩意吗……
“你!”桓九凌直起后背,瞪他,“你不许做这种奇奇怪怪的事!”
“嗯?”赵庸歪了脑袋,脸上一派单纯,仿佛想歪的人是桓九凌,“不小心碰到的,也不可以吗?”
啊!!!赵庸这个该死的太监!
就该把他的手指都给他掰断!
疼死他活该!
“强词夺理,就不该心疼你!宫里那些太监受伤有人照顾,你没人照顾。我来照顾你,你还这么戏弄我!”
怒着怒着,眉头一跳,他突然想到个被忽略的问题,于是话音一转:“宫里的太监无根,受伤了谁管啊?你是不是故意诓骗我的!”
赵庸收回撑着脑袋的手,轻摇摇头:“太监也是人,也会孤独。深宫寂寞,总得有个相伴的人,一般是宫女,再不济就是太监。”顿了顿,“在宫里,叫对食。”
桓九凌:“!!!”
那我刚才在干嘛?
我做的是对食们做的事,难怪,就说正常人谁对着屁股吹来吹去,多恶心啊!
桓九凌如当头一棒,金星直冒:“你快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好,那就不说。”赵庸笑得宠溺,长而挑的眼瞳眯起,像个狡猾的死狐狸!
死狐狸又动动右手手指,用轻放的嗓音引诱桓九凌:“还有手上的事没说完,不想听听是用什么伤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