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那边……如何了？”赵庸喘出口气，费力问出。
元清点头：“已经吩咐了宋指挥使去，想来现在已经无事了。”
他们从皇宫出来，才刚收到消息。禀报给赵庸后，便安排了锦衣卫的宋指挥使去救人。
赵庸微微放心，扭头时，动作牵扯到伤口，不免痛嘶一记。
大片血色攀附深入脊背，透过青色的袍衫，蔓延一路，甚至祸及双股。
碎落的衣衫嵌在血肉中，完全分不出哪里是衣服，哪里又是皮肤。
“督公，”元清揪紧眉心，看着那惨烈的情况，哀叹不断，“陛下也有些太过分了，那些事明明并非方平说的那样。他却任由崔氏郑氏胡说，最后更是罚了督公三十板子。”
“崔氏郑氏蛇鼠一窝，是他们惯用的手段罢了，想置我于死地。”
因为失血过多，他脸色很是惨白，衬得双眼乌沉：“但他们晚了，我回建京的时候就该全力出手的。他们错失了那个机会，如今还敢插手科举的事。圣上早就不满朝中都由名门望族把持。崔氏这一下，无疑是把自己推入万丈深渊中。”
沉吐口气：“李松乘那边准备的如何？”
元清颔首：“万事俱备，只待督公发话。”
赵庸轻轻笑起来，苍白脆弱的面庞露出瘆人心魄的狠戾。
“好啊，我挨了他们一顿打，已经是第二次折了皇帝的面子，皇帝绝不会再容忍第三次。这一次连本带利，我要他们的命。”
刚说完，医师便来了，看到赵庸的情况，连连皱眉。
“这伤得也太重了。”
“必须救好，这是督公的命令！”宋指挥使瞪着前来的医师，大有他要是治不好，就挥刀杀人的意思。
医师瑟缩，看着那躺在干草上一动不动的血人，吞动喉头：“我尽力，我尽力就是了。”
他走向那昏迷不醒的人面前，搁下医箱开始着手诊治。
宋指挥使看了眼情况，便走出牢房。很快来到刚才救人的刑房，崔子桓和崔冲还在里面，两边分别有几个锦衣卫站着。
崔子桓大为不满，刚刚他玩到兴头上，哪知突然被这可恶的锦衣卫打断。连喊人的机会都没有，就叫他把人给劫走了。
后面反应过来，想喊人拦住。一批锦衣卫突然赶来，把他们牢中的侍卫给堵住了不说，还把他们二人也给围在刑房中，不让走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里是刑部大牢，不是你锦衣卫的昭狱！”崔子桓大动肝火，推搡着锦衣卫，“你主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日，你还敢在这里找我的事？”
宋指挥使一脸寒霜：“奉圣上之名，彻查科举舞弊案。”
“你在说什么狗屁东西！”崔子桓彻底没了理智，连话都不停，急赤白脸就要冲上去，“好好看看老子到底是谁！崔氏，清河崔氏的长公子，你敢管我！”
崔冲倒还有点理智，上来拉住已经发疯的人：“长公子慎言，他们是奉圣上令来的。”
“我管他是谁！怎么每次都有人来搞破坏，他赵庸怎么每回都要跟我对着干！”
宋指挥使冷声：“劝崔长公子最好少说些话，长公子非刑部官员，却对两名学子私下用刑。圣上爱民如子，若是知晓长公子所为，怕是饶恕不得。”
“你！”崔子桓心头一紧，突然就清醒了些，直觉哪里不太对劲。
这时，一个锦衣卫来到宋指挥使身后，轻道了句：“醒了一个。”
“好。”宋指挥使立刻吩咐，“把他二人看住。”
他即刻赶过去，去到的并非是桓九凌所在的牢房。而是另外一个牢房，同样的脏破不堪。
“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仿佛整个肺腔都破了个大洞。
在旁的医师连忙将人扶起顺气，好一会儿，虚弱到无力喘息的人总算能够止住咳嗽，分神看向对面的陌生人。
宋指挥使当即道明身份：“我乃锦衣卫指挥使，奉命彻查科举舞弊一案。”
他见那人唇瓣似是动了动，却听不到声音，便凑近细听。
虚弱无力的气声传进耳底：“……九凌。”
“你是说桓小郎君？”宋指挥使说，“他无事，正在接受医师的诊治。”
“那、那就好。”他缓出口气，才继续：“我名梁相宜，是……他的同窗，我、我们看见……杀人……”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回荡在幽暗的牢房中，听得人胸肺做疼。
桓九凌咳嗽着从昏迷中醒转，难以忍受的疼痛铺天盖地卷来，胸腔中仿佛藏着针，一动就会刺痛。
他疼得想要尖叫，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只是生生撕扯受损的喉咙。
“桓小郎君？”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桓九凌费力抬起眼睫，每一下都动得艰难，很久才看到那人的面容。
眉宇收缩一瞬，像是在哪里见过。
桓九凌在记忆中找到这张脸，是那天晚上被锦衣卫抓走时，在他们之中看到过的脸。
“你—”
“放心，督公让我来救你。你不用担心，崔氏不会再伤害你了。”
桓九凌突然就懵了，他以为这个人也是来伤害自己的。然而他说的话，却让桓九凌根本听不懂，仿佛是傻了。
“你……说是，”声线沙哑，含了沙粒般难听，“赵庸让……你来的？”
“对，督公听说你被崔冲抓走，即刻让我来救。”
桓九凌深深闭上眼，周身的疼痛刺激得他愈发清醒，根本无法放任自己糊涂。
脑子不断运转，很多不合理的事情在今天突然就变得有了原因。
难怪那天锦衣卫会突然出现，将他们抓进去一晚，转日又都给放了出来。
锦衣卫听赵庸的调令，所以一定是他下的命令。
追溯到更早之前，初来建京时，赵庸被抓进昭狱，他心惊胆战，丢了魂一般到处奔走，就为了救他。
所以，他当时是在耍自己吗？喜欢看自己为他着急，为他做那些根本就没有用的事，为了他到处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