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舟知道谢槿闭关,是在隔日一早过去澄心园浇花时发现花厅的门半开着,守门的小傀儡给他带路,他才看到谢槿留下的信笺。
信上说他要闭关为小树灵修复根基,让纪云舟自己好好上课、好好修炼,下雨记得要吃漱心丹,若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就给用传音玉符他传音,或是去找大师兄萧珩。
纪云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闭关,更不会在赤月峰到处找他踪迹,只是见到信笺后越发担心谢师兄和他的小树灵了,收了丹药和玉简就去打扫剑气殿,再回房修炼。
他的控剑术总学不好,这还是与御物相通的基础御剑术,他天赋不如主峰那些剑脉弟子,只能抱着谢槿给他的练剑心得硬啃硬学。
福德堂分发给内门弟子的灵剑虽说只是普通灵剑,也从来不差,纪云舟忙完便去红叶林中练习控剑术。御剑飞行的法术,一般都要等筑基后才能修炼,控剑术则是用灵力操纵灵剑的基础,看似简单,但若再加上明心堂长老传授的剑法难度可不小。
重重的剑匣被放在地上,扬起一地灰尘,而后缓缓打开露出十数柄灵剑。纪云舟深吸口气,抬手掐诀,将灵力分化为丝线抽出三柄灵剑,使其剑锋转向林中的木偶人。
木偶不会动,只是充当个靶子,谢槿特意留给他练习准度的,木头是特质的,剑打不坏。
半日练习下来,纪云舟耗费大半灵力,还是只能勉强同时操控三柄灵剑练完一套剑法。
想到明日的课还是控剑术,这门课上,成绩最好的就是唐禹等几个剑脉弟子还有白疾。
纪云舟自知比不得他们,叹了口气,召回扎在地上和木偶身上的灵剑,收回剑匣回房。
等休息好了,隔日一早又是去明心堂上课的日子。
教控剑术的内门长老是个主峰剑脉的金丹真人,这堂课要在室外,观月台下的演武场就是最好的练剑场地,这一日无疑还是唐禹和白疾等人出尽风头,纪云舟只能说中规中矩,他的同桌更是次次都要垫底。
下课后,真人离开,操练了半日的弟子们或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或就地打坐恢复灵力。
纪云舟捧着手中灵剑,清冷黑眸中有些许沮丧。
身旁刚收好灵剑,活动着手腕的秦念安慰道:“没关系的,你的丹药炼得好啊,就算练剑天赋没有他们好,他们炼丹也不如你呢!我师姐说了,其他不会不要紧,会炼丹就行,我们炼丹的也是能修成大道的!”
纪云舟被他这没心没肺的话逗笑了,默默摇头,他可是赤月峰弟子啊,怎么能剑法太差?
不远处的唐禹原本要走了,听见了秦念的话,想了想,有些别扭地走过来问纪云舟:“刚才真人教的,你有哪里不会?大师兄说过,我们主峰剑脉弟子,本该互帮互助。”
纪云舟受宠若惊。
这阵子唐禹还算老实,秦念见状便没拦唐禹,挽住纪云舟手臂冲他眨眼,“我听说小霸王最近都要学习御剑术了,他都快筑基了,又在主峰修炼剑法,会的肯定比我们多!”
“那是!”
唐禹将灵剑扛在肩上,又不满地提醒秦念,“不要叫我小霸王!我很快就会筑基,等明心堂结课后,我就能正式修炼高级剑法了。”
秦念翻白眼,“说得好像筑基之后就不需要丹药了一样,那你这么厉害,快教我们一手!”
这话唐禹还真没法反驳,得罪净月峰对他可没好处,他索性不理秦念了,冲纪云舟挑眉。
纪云舟见他来真的,想思索了下说:“我独自练习时已经能够熟练剑法,可方才真人吩咐我们两两对练,我与秦念交手之时,总感觉控剑的灵力不够,也很难把握尺度。”
秦念重重点头,“我也是,怕伤了你的小脸蛋!”他说着嘿嘿一笑,偷摸一把纪云舟的脸。
纪云舟嘴角抽搐。
唐禹倒不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你只担忧你的对手会受伤,当然施展不出来剑法,修炼剑道本就是要吃苦头的,我们主峰剑脉弟子很小就要练习挥剑、对打,受伤那是家常便饭的事!我师父说过,学剑就要心无旁骛,担忧这个担忧那个是学不好的,你练剑时把对手当成仇人就好了!”
“要是对方一心要杀你,你还要顾及对方吗?为了不被对方杀死,那你就必须要出剑!”
唐禹放下手中灵剑,冲纪云舟二人递了个眼色,便抬指掐诀,剑影化为青光,剑阵即出。
明明只是一柄灵剑,凛凛剑气却有着千万柄灵剑的气势,剑锋一出,有如破竹,将广场上供弟子们练习剑术的傀儡轰然斩碎。
还留在广场上的弟子们纷纷侧首,秦念也稍稍睁大双眼,“那个傀儡连筑基期都打不坏!”
秦念召回灵剑,不以为意。
“怕什么,它自己会恢复。”
如它所言,破碎的傀儡很快又在众人眼皮下重聚,而后变回原样。可秦念哪里是让他赔偿傀儡的意思,他是说唐禹的剑术很强。
纪云舟也有点吃惊,他才练气八层,耗尽全力只能将木偶扎穿,唐禹却能将其一剑斩碎!
接近筑基的练气十二层大圆满跟练气八层差距果然很大,还好他们之前没有真的打起来。
而唐禹的话,又叫纪云舟略有领悟,他没能成功施展出剑阵和剑法,是因为顾忌太多吗?
要把对手,当成仇敌?
唐禹耍完帅回头又冲秦念扬起下巴,便抱着剑走人,“你们这些练气八层练气十层就慢慢练吧,我可是要先回山修炼御剑术了。”
秦念只想冲他翻白眼,也没留意到他走出人群之后因为耗尽灵力喘的跟狗一样狼狈,回头安慰了纪云舟几句,就先回净月峰了。
纪云舟也收起了灵剑准备回赤月峰,这会儿观月台基本已经没人了,他走出广场,正要召来仙鹤,一个穿着灰衣的内门杂役迎面走来时冷不丁靠近,用力撞上他的肩头。
察觉这人不对劲,纪云舟下意识扶住肩头想要退开,手中却被塞来一张纸,待他回头,那人已经匆匆离去,由始至终都低着头。
纪云舟狐疑地展开手中纸条,黑眸倏然惊愕睁大。
纸条上正写着一句话——
若想知道所寻之人下落,天黑前来主峰后山晚枫亭。
这纸条应当被刻入了某种小法术,在他看过后,上面的字便被火光焚烧,只剩白纸一张。
纪云舟来揽月宗,本就是为了寻找自小收养自己的云先生,因为云先生数月前消失得太过突然,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只给纪云舟留了一句话,让他及早离开药庐。
他怀疑先生出了什么事。
可在揽月宗,除了谢师兄,应当没人知道他要找人,就连大师兄萧珩,他也从未透漏过。
纪云舟不明白宗门内怎么会有人知道他要寻人?那对方会知道他要寻的人是先生吗?
这纸条,又会是谁写的?对方真的知道先生下落吗?
想起收留自己多年的先生,纪云舟攥紧纸条,召来仙鹤往主峰飞去,但不是去后山赴约,而是去寻了大师兄萧珩。这还是他头一回踏足大师兄所住的院落,萧珩却不在。
萧珩剩下的那名帮他打理院落库房的女杂役明月对纪云舟态度很是温和,甚至有些热情。
“大师兄今日去了丹堂,还未归来,但大师兄吩咐过,纪小师弟若来了,我等无需多问,直接请进来便是。纪小师弟若不急不如先入院中稍候片刻,我刚好沏了灵茶。”
纪云舟愣了下,缓缓摇头。
主峰大师兄身边的杂役若不是清风那样作死的话,早晚也会是内门正式弟子,纪云舟也没轻看明月,礼貌地拱手一礼便告辞了。
此时已经日落,天也快要黑了,大师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纪云舟没时间等下去。
谢师兄跟他说过,遇事时可以合理运用身边的资源。
今日送纸条来的人显然不对劲,纪云舟不知对方目的,攥着谢槿给的传音玉符,想到谢槿近来正在为小树灵的生死犯愁闭关,到底还是没给他传音,又转身跑回去。
明月还站在院门前,见纪云舟回来还想请他入内。
纪云舟道:“若大师兄今夜能回来,还请姐姐帮忙转告,我今夜会去后山晚枫亭观剑气,大师兄若得空,我想见他一面,若大师兄没时间回来……也不必劳烦大师兄了。”
他给明月留了话,拱了拱手,便骑上白鹤往后山去了,若是幸运的话,他应当能早些回来,到时就不必惊扰大师兄了,若是不幸……
他在这里留话,也能留条后路。
不管给送信的是什么人,也不管对方手里究竟有没有先生的消息,纪云舟都无法容忍自己错过这次机会,那可是养大他的先生。
纪云舟赶到后山时,刚好日头落山,天色开始暗了。
他不清楚后山晚枫亭的位置,找了一刻钟才找到离后山崖壁甚远的山间亭台,那里空无一人,也不知自己是来早了还是对方藏起来了。想来这里是主峰,应当没人敢在掌门眼皮下动手动脚,这才走进晚枫亭中。
未料刚踏入晚枫亭,忽而迎面吹来一阵香风,闻着像是花香又像酒香,当纪云舟察觉不对屏住呼吸时已经为时已晚,一阵眩晕突如其来,他只来得及看到一道身着内门杂役灰衣的身影,就合眼往下倒去。
那灰衣身影赶在他倒下前将他搀扶住,说了句师兄醉了,就背起他走出主峰。他似乎很熟悉主峰,完美地避开了巡逻的弟子,很快带着人下了山,往九峰后的密林飞去。
纪云舟并未昏沉太久,明知道这纸条来得异常,他过去时先服下了一粒漱心丹,这是谢师兄闭关前给他留的,虽说今日不曾下雨,他去赴约之前还是谨慎地先服下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