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宗内外门全宗搜查进行了两三天才终于结束,从上到下抓出了不少私养违禁蛊虫的弟子,其中还包括了净月峰钻研医药的八师弟白若愚,玄月峰的小师妹顾莫宁,据说甚至还有隐月峰的峰主虚谷真人……
总之,不管他们违反门规的原因是什么,这些人都多多少少被处罚了,这也导致短短几天内揽月宗上下都记住了纪白涟这个名字。
若不是因为他,也不会有这次彻查蛊虫的大行动。
还有传言说恒月峰的陆宣、新月峰的墨旬和清月峰的戚凡三名九峰真传弟子,在这次搜查时意外受伤,所以违规者才会往重里罚。
真相如何,没人敢去问整日冷着脸的执法堂师兄陆宣,往日九峰弟子中最是健谈的墨旬也不出门了,戚凡也被明礼真人拘在了清月峰中,一时间的确无人知晓是真是假。
可叫人意外的是,纪白涟被关进执法堂七八天后,如何处置他,执法堂始终没有透漏出半点风声,大师兄萧珩也很少再出现在人前。
而萧珩和纪白涟、谢槿三人之间的风言风语也在这些日子里传遍了九峰,谢槿感觉自己一出门就会面对无数视线,干脆就不出门了。
想要澄清绯闻太难了,等大师兄跟小师弟成了一对之后,他这些绯闻自然就没人在意了。
而萧珩再来赤月峰,是在纪白涟被关进去的第九天。
谢槿特意叫上纪云舟来见他,避嫌之意相当明显了。
萧珩没说什么,只给纪云舟带了一句话——纪白涟要见纪云舟,他有云先生的下落线索。
纪云舟没有犹豫答应见他。
如今纪白涟暂时被关押在执法堂内的禁闭室里,萧珩带着谢槿和纪云舟过去,路上才与他们二人说起执法堂对纪白涟的处置,还有他最近这段时间亲自去调查的一些详细。
“将情蛊交给纪白涟的人,说是南宛城的白家引荐的,可白家矢口否认此事,那人也是当时找上纪白涟也并无什么凭证,而纪白涟当时知道对方目的不明,为了达成目的自愿接过情蛊,未免被牵涉到太多事情,也没有多问。当我查到那人时,他已经被人杀死,连元神都被捏碎了,不过遗留了一些妖气痕迹,想来幕后之人定是妖族,恐怕还是想动明月湖的妖龙。”
萧珩道:“妖龙被镇压在明月湖这么多年,总有妖族中人试图来救走他,可老祖始终不曾发话,我们揽月宗又因为先前怀真师祖之事与妖族关系越发僵硬,自然不能坐视妖族放出妖龙。但也有长老认为,这次那些妖族是冲着我这个揽月宗掌门首徒来的,或许目的不只是妖龙,可线索断在这里,我们也很难再查下去,只能等。”
谢槿了然,“执法堂是打算留着纪白涟这个曾与妖族互相利用的棋子,等待那些妖族再次出手,到时候好将这些暗处之人一网打尽?”
萧珩颔首,“正是。”他说着看向纪云舟,“南宛城的白家极有可能已经与妖族勾结,可南宛城毕竟不是我揽月宗的地盘,白家背后也有大宗门庇护,他们也不似揽月宗这般憎恶妖族,我们也不能轻易对白家出手。”
他这是在跟纪云舟解释,宗门不会动纪白涟和白家。
纪云舟是理解的,“我与白家的恩怨本就该由我自己解决。但这次纪白涟本是想对大师兄动手,若轻易放过他,反而对大师兄不公。”
萧珩笑道:“自然不会就这样放过他,还是会惩处的。”
几人说话间便走到了关押纪白涟的禁闭室,萧珩神色凝重起来,“纪白涟就在里面,虽说封住了灵脉,情蛊也被挖出销毁了,可他到底居心不良,可要我和二师弟陪你进去?”
谢槿跟着点头,他可不信小白莲能安什么好心。
纪云舟缓缓摇头,“多谢两位师兄,我已不是小孩子了,纪白涟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我对付他还是可以的,两位师兄在外等候便是。”
谢槿尊重他的意愿,“那好,我和大师兄在外面等着,若有什么不对劲,你就叫我们进去。”
纪云舟朝二人拱手,将灵剑交给谢槿便推门进去。
余下二人站在门外,相视一眼,谢槿肩上的小黄鸟就扑腾翅膀飞起来,挡住萧珩的视线。
萧珩:“……”
谢槿也沉默了下,捞回小黄鸟按进怀里,冲萧珩尴尬笑笑,“小鸟不懂事,大师兄见笑了。”
【我跟大师兄当然清清白白的,可你们都这么防……怎么搞得我们好像真的不清不白一样!】
萧珩也有些无奈,“那日纪白涟说言俱是胡言乱语,我从未在他面前说过二师弟什么,也不知他为何会那样想,二师弟不要误会。”
谢槿赶紧趁机表明态度,“我向来都敬重大师兄,绝无其他心思,也不知纪白涟为何会那样想,真是……大师兄说的是,你我同为三阳剑脉弟子,是最单纯不过的师兄弟!”
【所以就算小白莲拉错红线,大师兄也不要乱来啊!不过小白莲也说了,大师兄好像还有真正喜欢的人,哎,好想问问是谁……】
萧珩不打算让他多问,听他这心声,知道他不在意就好了,真要他跟二师弟凑到一块,他只会觉得离谱,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小师弟进去了,也不知纪白涟会对他说些什么。”
在禁闭室外能听见里面的声音,纪云舟已进去,谢槿便也不八卦了,有些担忧地看向房门。
“那便先看看小师弟吧。”
纪云舟刚踏入禁闭室,就见到遍布法阵除了蒲团外空无一物的房间里靠墙坐着的纪白涟。
因为耗费太多心血喂养情蛊,如今情蛊又被挖出销毁,纪白涟被反噬重伤,本就有些病弱的身体看着又清减了几分,脸色也很苍白。
见到纪云舟,他便面露喜色,颤颤悠悠地扶墙站起。
“表弟,你来了……”
纪云舟就站在门口,没有靠近,脸上也没有表情。
纪白涟苦笑道:“看来表弟当真怨我极深,见我如今这样狼狈,却毫无反应。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同在纪家长大,表弟总喜欢来寻我玩,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表弟去了赤月峰之后,与我就再也没有过联系。”
纪云舟漠然道:“纪家对我做过什么,你又对我做过什么,你心知肚明。不必再与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知道我今日是为何而来的,若你还要再废话,那我便回赤月峰了。”
纪白涟攥紧衣袖,长叹一声,“也罢,我与你说再多,你们终究是更信任谢槿的。我始终觉得就是他揭发了我,可我到底是被他先抓到了错处,我有今日,我也认了。可我不想离开揽月宗,表弟,我要你帮我。”
纪云舟转身便想走。
纪白涟语气才急切了几分,“只要你帮我,那位云先生的下落和你生父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
先生,还有……生父?
纪云舟顿住。
“我只是赤月峰弟子,如何能左右执法堂对你的处决?”
纪白涟低咳几声,哑声道:“表弟曾经救过大师兄,大师兄乃是掌门首徒,只要他不追究情蛊一事,执法堂也不会将我逐出宗门。表弟你知道的,在纪家我上有两位兄长,以我的天赋,我争不过他们的,若被宗门赶回去,我只会被逐出本家。”
纪云舟回头看他,眼里没有丝毫怜悯,只觉得嘲讽。
“你竟是连当年我对大师兄的救命之恩都算计上了。”
纪白涟咳得脸颊潮红,双眸湿润,看去很是虚弱,眼里却是有恃无恐,,“表弟就不想知道云先生的下落,也不想知道你生父是谁吗?”
这无疑正中纪云舟软肋,纪云舟犹豫一瞬便闭上眼。
“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纪白涟低笑一声,扶着墙缓缓坐回蒲团上,不紧不慢地说:“那位云先生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他失踪前一段时间,有人在南宛城搜查过他的下落,还要追杀他,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些人应当是妖族中人。我当时暗中查探过消息,发现在那些人来到南宛城之前曾有路过修士在药庐外打听过云先生,如他所言不假,那么云先生,应该就是揽月宗弃徒。”
纪云舟怔住,“宗门弃徒?”
纪白涟靠上墙面,低喘平复气息,“我只知道这些,至于追杀他的人是谁、他又去了哪里我一概不知。可关于你的生父,纪家倒是有不少人都记得。当年白家逼婚,姑姑途中逃婚跳崖,带回来两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一个是主一个是仆,主人修为高深,神秘莫测,别人都唤他司徒,他整日带着面具,除了姑姑,谁也没见过他的真容,他也是姑姑的第二名未婚夫。”
“那仆从修为也不低,据说是中域来的化神初期剑修,被司徒扣下强行收为仆从,在司徒离开后一直守护姑姑。有人说,表弟你是司徒的儿子,也有人说,表弟你是那名为云戟的剑修仆从的儿子,因为司徒离开十月后,姑姑才生下你。而且当年司徒走后,也有人求娶过姑姑,扬言愿意将她腹中孩儿视为己出,云戟却护住姑姑,当众宣称那孩子是他的。而姑姑与云戟走得也极近,后来姑姑快分娩时,云戟甚至为了保护姑姑而陨落。”纪白涟嘴边含笑,态度有些暧昧不清,“我猜,表弟你的生父便在这二人之间。”
一个来历不明无人知晓的司徒,一个中域剑修云戟……
这都是纪云舟没听说过的名字,但他确定自己生父就是那个司徒,便是娘亲的未婚夫,因为娘亲在他面前只唤他生父为云哥,她认定云哥还活着。纪云舟名字里的云,也是取自司徒之名,而非剑修云戟的云。
既然那云戟是为救娘亲而死,他自然也感激对方。
兴许当年是因为生父迟迟未归,南宛城对娘亲未婚先孕多有风言风语,那云戟才会站出来承认孩子是他的,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
纪白涟惯常话里有话,纪云舟早有防备,没有完全信任他,“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看他如此平静,纪白涟失望摇头,“没有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你想找你生父还是云先生,我大抵都帮不上你了。不过表弟可不要忘了方才的约定,我不能离开宗门。”
纪云舟深深看他一眼,便往门前走去,“我会尽力劝说大师兄,他听或不听,我说了不算。”
“只要你说,他总会听的。”纪白涟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不甘,“大师兄待你真好,若当年救他的人是我该有多好?”
纪云舟没理会他,推门出去。
刚出门,就迎上两位师兄担忧的视线,纪云舟沉甸甸的心头霎时放松下来,朝二人点头。
“师兄,我都问完了。”
萧珩点点头,若有所思,“执法堂原本也打算留下纪白涟,等待幕后之人下次再出手。小师弟无需与他浪费口舌,等我忙完这里的事情,便会帮你调查那位云先生的下落。”
虽说知道那位云先生曾经是宗门弃徒后,萧珩也很吃惊,可那位云先生是云先生,小师弟归小师弟,他还是会继续帮小师弟找人的。
谢槿也有些惊讶。
【原文里那云先生好像一直没再出现,直到后来大师兄回来报仇时,纪家人才给出云先生的线索,不过应该没说过是宗门弃徒……难道原文里纪家人还没说完就先被灭了,而这次是纪白涟主动交待清楚的吗?】
听谢槿说云先生再没出现过,纪云舟黑眸黯淡下来,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可谢槿的下一句心声,又叫他一双黑眸再次明亮起来。
【但要说小师弟的生父,原文有特意指向那位云先生,都说他是与小师弟生父有关,才会在当年特意寻来南宛城收留小师弟,但他似乎又与小师弟生父关系不太好,所以对小师弟一直都是若即若离,时冷时热。】
谢槿心下琢磨起来。
【若是能寻到云先生,说不定就能找到小师弟在原文里从未出现过的生父,既然知道云先生曾经是揽月宗弃徒,兴许也能从他的过去中推测出他下落的线索……我记得,执事堂里应该有所有弟子的名册?】
听他说完,萧珩和纪云舟俱是眼前一亮,不过到底还在执法堂,萧珩也走不开,便道:“我还要与守直师伯商议处置纪白涟的事,小师弟,你先和二师弟回赤月峰修炼吧。”
知道从哪里可以查到云先生的下落后,纪云舟也没心思再留在这里了,这便乖巧地应了声。
谢槿也心不在焉地点了头。
【也好,我先回去看看能不能去执法堂查看一下名册,要是不能进去,我就偷偷混进去。】
纪云舟正有此想法,接过谢槿手中灵剑,乖乖跟上。
谢槿一回到赤月峰,就马不停蹄给人传信打听消息。
赤月峰从来不插手内门事务,这也叫谢槿有些难办。
不过还好他人脉遍布九峰内门,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执事堂有一处专门存放宗门弟子的名册档案的阁楼,却不在执事堂,而在藏书阁南阁二楼。
揽月宗的藏书阁占地面积不小,共有东南西北四阁,一楼存放着许多古籍典藏,楼上也有诸多功法,内外门弟子都能进入,可只有手持执事玉牌的人能进南阁的二楼。
谢槿也进不了南阁二楼。
但以他的身份可以上藏书阁三层楼,查阅楼上功法。
他还有人脉……
谢槿琢磨这事时,纪云舟就在他身边不远打坐,反正他忙着事情,也不会催促纪云舟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