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想要将血液从身上抹去,可衣裙上尽是鲜血,那些血迹像是烙在身上怎么抹也抹不掉。
经过方才一瞬的生死拼搏,紧张过后只觉周身尽是无力疲惫感。
谢芜眼神失焦,失神跌坐在地上缓了片刻。
血被吹冷变得寒津津。
再看手中鲜血,谢芜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
她杀了人。
方才一瞬间她脑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已经死过一次,重生一次,她决不能再死一次。
今夜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眼下人群被冲散,不知还有没有刺客,为安全起见此地不能再久留。
方才混乱间她猝不及防被推了出来。
那时,那把剑要刺中的人是李玦,她却被推了出来。
如果不是李钰射出的那一箭,此时,她与地上倒下的死尸们并无区别。
腕上用力,谢芜越来越紧握住匕首。
李玦没死,她更不可以死,何况,雨桐宫中,她若有事,雨桐亦逃不过死局。
迅速整理好思绪后,拂去脸上血迹,侧头,视线再看向奄奄一息的裴衡,谢芜冷静出声:“能站起来吗?”
裴衡单手握拳轻凑在唇边遮掩咳声:“……可……可以……”
谢芜视线在他身上停过一瞬,朱唇轻抿。
她瞧得出他在尽力忍耐,分明肩膀都因咳嗽震动,偏他还极克制,极为尽力地压制。
谢芜低头看向掌心。
沾着血的匕首拿在手中并不舒适。
她从地上尸身上割下衣袍,擦干净匕首上血迹,将匕首收好。
眼下这是唯一能够防身的利器,她需得收好。
头上的金簪坠得脖颈酸痛,谢芜毫不犹豫将金簪扔下,经过裴衡面前时,断然出声:“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撑不下去,我不会管你。”
月坛位于长安城西侧,从皇宫到月坛乘马车约三个时辰路程。
眼下看不到救援的人,她一人已是够艰难,再加一个病秧子更是拖累。
这一路上有没有其余杀手,她不知道。
会不会再有救援的人,她不知道。
能不能顺利回到长安,进入皇宫,她亦不知情。
自顾尚且不暇,真到了生死关键之处,她又无暇顾忌无关之人性命。
“……是。”裴衡瞧着已经走在前面的人。
面对回城路线,谢芜凝眉。
女子向来被约束于闺阁之中,是以谢芜去到地方有限,即便在长安,统共去到的地方只几处,更遑论长安城外。
她扭头,问身旁之人:“你可认路?”
裴衡扶着树干,虚弱摇摇头。
谢芜:“……”
裴衡又咳了两声,解释:“我久不回长安,对长安并不熟悉。娘娘难道不识路?”
谢芜没有看他,毫不留情向前走:“如果认路,我何须问你?”
裴衡一噎。
谢芜不知是否深陷险地缘故,一向好的耐心在此时全都消失殆尽。
怕被发现,不敢走来时路,谢芜只能根据如今月坛方向和天上星辰推测长安城方向,走了一段路程后,约莫能瞧见天边红光。
再一细瞧,大约是被灯光染红的天色,方才往月坛来的路上,城中灯火通明繁华一片。
眼瞧着有些希望,谢芜暂时松口气,确定所走方向是正确。
正在此时听到急促脚步声,谢芜心存警觉心,下意识躲在树丛中。
见裴衡并未反应过来,于是将裴衡一同扯到树丛中。
幽暗环境中,有树木草丛为他们遮挡,不算太过惹眼。
谢芜余光一扫,瞥见裴衡脖颈上的白色狐裘领,果断扯下。
裴衡:“!!!娘娘?”
谢芜:“太招惹,容易被发现。”
裴衡见她神色严肃只得顺从。
不消多时,月色下,果然有人影在路面上汇聚。
只听领头人道:“齐王有令,事情有变,撤。”
“是。”
转瞬间几道身影纷纷消失在夜幕中。
裴衡屏息一瞬出声:“……娘娘?”
经此一声呼唤,谢芜这才发觉自己紧握匕首的手竟在不知察觉中发抖。
她惊讶于那些黑衣人的话。
【齐王有令】
所以,今日安排刺杀的人是李钰?
李钰想趁机杀李玦?
她知道李钰对李玦心存仇视,可她不明白为何李钰选在此时对李玦下手。
前世祭月大典,李玦并未遇到刺杀。
若今日刺杀是李钰安排,如今李钰羽翼未丰,远不是与李玦分庭抗礼的好时候,李钰何故如此?
还有那把匕首。
李钰为她射向刺客的那支箭。
在李玦遇到刺杀时,李玦选择将她推出来挡剑。
那把剑正冲她心口,如果没有李钰隔空射来的那支箭,她必死无疑。
李钰不仅为她解决了刺客,甚至,在经过她面前时留下一把匕首。
和前世一般无二的匕首。
李钰曾向她说起过,那把匕首是他的心爱之物,是先帝赐予他的生辰礼,选用上好精铁打造而成,又以宝石镶嵌,削铁如泥,缝里异常,天底下只此一件。
前世,他用匕首送她上路,今世却送她匕首,让她防身。
难道竟是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死掉太过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