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宠便是不得宠,任是位份再高都是皇上看着太后面子册封的,皇上不来,太后不管,昭容没心机没城府没手段,实际没半点用处,这宫里与冷宫也没甚差别。
眼见就要过年,旁的宫中尽是喜事,只有长信宫冷冷清清,好似冷宫。
再瞧昭容病恹恹模样,太医说熬到明年开春病情便能见好,可她冷眼瞧着昭容这副迅速清瘦下来的身子骨能熬到过年就不错。
一想到赵晴死后,自己前途未明,玉容心中便更加烦闷,再也不愿再多待,抬脚走出内室。
卧病中的赵晴神思困顿费力睁开眼,只觉鼻子堵着,喉咙作痛,呼吸格外不顺畅,好似还有耳鸣,然不等她起身玉容已走远,她只得手肘撑在床上慢慢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缓了许久,这才瞧见放置在一旁的药碗。
她伸出手去拿,偏每每指尖总差一分才摸到药碗。
没法子,她只得再费力动身将身子前倾,这才颤着手将药碗捧来。
病中憔悴,五感尽失,一碗汤药竟尝不出苦来,闷声将药喝下不算难事,待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做完,赵晴浑身疲乏,身后已出了一层冷汗,殿中再无侍候宫人,好在新送来的炭火充足,殿中烧着碳还算暖和,她思绪昏昏沉沉重新躺回床上裹紧被子,不多时便再次昏睡过去。
另一边,谢芜与雨桐回到关雎宫后,雨桐见四下无人这才同谢芜提起:“赵昭容还是太后亲侄女呢,病中也不见太后遣人探望一二,也太狠心了吧,瞧那长信宫冷得跟个冰窖似的,碳还是咱们送去的,瞧着赵昭容病得实在可怜。”
雨桐搓搓手,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好似方才在长信宫沾染的寒气还未从身上褪去。
谢芜警醒瞧她一眼,提点:“这样的事心知就好,别说出来。”
雨桐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娘娘放心,我知晓的。”
谢芜未再言语,挑了殿中临窗的软榻,选了本书来翻着。
人人都觉皇宫好,实则这皇宫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牢笼,生死福祸,喜怒得失都在男人的一夕之幸,可怜可悲可叹又无奈。
如赵晴一般身负家族使命进入宫中下场更甚,只一个‘赵’姓就注定了赵晴的艰难。
与此同时,披香殿中孙妙可只要闻到苍术,艾叶焚烧的味道便皱紧眉头,一脸不厌烦模样。
竹月见状,劝道:“昭仪,如今宫里的东西可都是紧着咱们宫里用的。”
孙妙可瞟了她一眼,百无聊赖却又倨傲道:“自然是因着我怀有身孕身份尊贵。”
竹月一列唇笑着:“所以昭仪更应开怀才是,怎的还尽是闷闷不乐呢?”
孙妙可郁闷瞪了竹月一眼,未作声,手中暗暗用力搅着手帕,心叹,还能是因着什么?还不是皇上的缘故。
本以为年下闲暇能有机会能与皇上多见面,却不料宫内竟起了天花。
宫中各个宫殿严谨防范,别说去见皇上,现如今就连出宫门都困难,整日整日憋在宫殿里头,她如何能不心烦。
竹月眼珠微微一转便已然明白过来,劝道:“昭仪,不止咱们宫中,各个宫中都是如此的,皇上连这日的早朝都给免了,大臣们也都是遇事只递折子进宫来。”
“您是不知晓,宫外那些百姓怨声载道的,整日整日乱得不成样子,京兆府日日出动在城中维护秩序呢。前日老爷夫人来信还叮嘱过,说昭仪在这时更应万分保重,最好的就是远远避开,昭仪安心休养,等到小皇子平安无恙降生,那才真是好呢。”
孙妙可闻声唇角扯了扯,自从她有孕之后不少人的眼睛都盯在她的肚子上,各有各的心思。
她抬手抚了抚尚为平坦的腹部,叹道:“都说是皇子,我倒情愿这胎是个女儿。”
竹月正在闻言神情严肃:“昭仪,这种话可不是玩笑的。”
孙妙可瞟了她一眼,心中觉得疲乏,瞧着宫中人各个覆着面巾,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如今宫内人人忙碌,由着贱人摄六宫事,真是便宜她。”
竹月将备好的糕点送至孙妙可面前,哄劝道:“所以,昭仪这一胎才最该是皇子啊,有了皇子,日后这后宫里还有谁能够越过您去?贵妃再风光也是眼前的,无儿无女的能成什么气候?何况如今天花闹得凶,贵妃日日操劳,指不定憔悴成何等模样,哪里及得上您逍遥清闲呢?您合该就是享福的命。”
“依着奴婢的意思,贵妃无论如何都及不上您,您实在不必将贵妃看在眼中。”
竹月啰啰嗦嗦说了一通话,孙妙可只觉得心烦一句都听不进去,瞧见廊下有几个眼生的宫人,问道:“咱们宫里又填了人?”
竹月顺着孙妙可视线向外望过一眼,道:“是太后派来的宫人。”
“太后?”孙妙可眉心拢成一座小山。
竹月无奈苦笑辩解:“太后说宫中处处闹天花,昭仪怀着皇嗣最应仔细,说担心咱们宫中人手不足,特意着赵嬷嬷选了人分来咱们宫中。”顿了顿,又补充道,“赵嬷嬷是太后面前人,奴婢实在没法拒绝。”
孙妙可重重垂上软枕,恼羞道:“太后可真是心机够深沉的!这时候给咱们宫中送来人,是想着趁乱对我和肚子里这个孩子不利吧!”
竹月:“昭仪——”
孙妙可不暇思索打断竹月的话,愤愤道:“甭以为我不知晓太后为何如此殷勤,还不是她那宝贝侄女怀不上皇嗣,她指望不上,便来想打我的主意,想要暗害咱们!给咱们宫里塞人,呵,宫里最先闹出天花就是从永安宫闹起来的,还给咱们送人!真当咱们不知她安得是什么心思!”
“昭仪慎言呐,”眼见昭仪非议的是太后,竹月立即劝着,迅速抬眼往外看了眼,见廊下人并未听到声响,又见孙妙可一脸气愤,连忙劝着,“昭仪,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千万不要动气。”
孙妙可眉目一横,嫌弃道:“把那些人打发得远些,我才不想看到他们。”
竹月:“是,奴婢这就去,昭仪且宽心吧。”
孙妙可瞧着竹月离开的背影,小声嘟囔道:“都说天花凶险,我看是天花不长眼,连发病都不知晓挑地方,若是在关雎宫发病,贱人死于天花,那我才能是真正畅快。”
披香殿将永安宫送来的宫人远远打发,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永安宫,永安宫当然动了怒,虽未有旨意出来,但明眼人都知晓孙昭仪又惹怒了太后。
上次孙昭仪惹怒太后便被赏赐了耳光,这次还不知会如何。
就在众人猜测时,这一日竟风平浪静地过去。
关雎宫得知消息时已经是第二日,谢芜闻言披香殿与永安宫嫌隙,淡淡摇头,心道,太后和孙妙可还真是两类人,一点没猜到对方心思。
谢芜无所谓道:“孙妙可愿意闹暂且由着她去闹,只要不闹出格都由着她,谁让她现在有身孕呢!”
雨桐眉头稍动,想想也是,孙昭仪即便孕中蛮横,如今多忌讳着,即便孙昭仪想闹也没办法闹到她们面前。
谢芜细指翻过一页,瞧着密密麻麻的字抬手揉了揉眉心。
宫中人多事多,这账簿一处处开支进项瞧着实在是费眼睛。
正在此时,只见一道人影颤颤巍巍跑进殿中。
雨桐眼角余光瞥见人影刚要训斥,却先看到被摔在地上的拂尘。
再看一眼,闯进殿中的不正是刘得全刘公公?
雨桐惊讶得瞪大双眼。
谢芜已于雨桐做出反应前起身,问道:“刘公公,发生何事了?”
刘得全几乎是连滚带爬跑进了主殿,听到贵妃询问,他抬起惊慌失措的脸,六神无主地哭嚎:“贵妃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他……”
谢芜刚想安抚让刘得全有话慢慢说,然话到嘴边却先见刘得全匍匐在地,听到刘得全痛呼道:“贵妃娘娘!皇上染上了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