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容川因应流扬的话眸色愈来愈暗。
他病中连言袭的名字都念了,却半点没有想起自己?
楼容川忍住探他神识看看他究竟都梦见了什么的想法,努力平心静气为他降温。
以应流扬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他的力量。
反正不过只是做师兄弟的十年罢了。
他会和应流扬有很多个十年,多到能让他忘记那两个人。
至后半夜,应流扬便退了烧。
楼容川出了屋子,背后的长剑出鞘,解了幻形,已是无尘剑的模样。
雪白剑身,金色的灵力映得剑柄的流云纹灿烂夺目。
他御剑而起,直往养尸地去。
这回没有遮掩自己的力量,灵压逼得所经之处的魇气散了又聚,而后又讨好似的跟在楼容川身后。
楼容川一路踏剑而行,直上山顶。
他竟不知道,自己离开这几年,这养尸地换了主人。
不用言语,楼容川光站在曾经自己住过的屋前,便能听见万鬼嚎哭,刹那间成团的魇气争先恐后从屋内涌出逃走,唯留原地一只化了形的灰狐,被他的灵力压得动弹不得,双爪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成了精的动物合该更在意自己修为才是,怎么敢做这样大胆的事?
占了自己曾经的住处不说,还敢吸自己残存在此处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
真是不怕反噬?
楼容川眼神危险,他道:“你的主人是谁?”
地上的狐狸声音尖细难听,它跪在地上,如人一般磕头求饶,张口便是人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是景烟岚。”
景烟岚?
就是那个二十年前修炼邪术被各家封印,形神俱灭,至今不入轮回不得往生的邪修?
即便是邪气冲天,也不过是一个通透身而已。
“谁让你对那人下的魇?”
“没有,没有!只是巧合,他灵根尽碎,稍有松懈惧怕就会入魇,实在不是故意的啊!”那灰狐不住磕头:“大人饶命!饶命啊!”
听明缘由,楼容川冷笑一声,反手便捏碎了那灰狐的元神。
下山时,楼容川先易了样貌,从无尘剑上跳下来时偶一抬头,竟看见养尸地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黑暗长阶的尽头,是刚刚破晓的天光,照在来人苍白的面庞之上。
琥珀色的眼恍如被搅散浑浊的酒液,里面沉着复杂又惊惧的情绪。
是那种,楼容川最讨厌在应流扬眼里看见的神情。
从他夺回宗主之位以后,应流扬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现在又是。
他看着应流扬竭力保持镇静的面庞痛苦扭曲起来,最后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蕴含着极大的恨意,咬牙切齿地喊出他的名字。
“楼容川。”
***
云庭禾不愿耽误,顶着身上的伤也要御剑送褚眠回风息山庄拿盒子。
他不敢再入风息山庄,隐了面貌在城中找了一间客栈住下,一边养伤一边等褚眠回来。
言壑这边前脚刚送走人,后脚褚眠就回来了,惊得他赶紧把褚眠带了回来,生怕别人起疑。
云庭禾杀了风息山庄不少人,言壑是看在褚眠面子上才放的人,如今褚眠去而复返,他还以为云庭禾死在半路了。
褚眠连连摆手,却撒了个谎:“他醒后自己回去了,我是回来拿东西的。”
言壑大着舌头:“什…东西?”
“我的盒子,丢进你们山庄的湖里了,我要找回来。”到底言壑是风息山庄的人,褚眠不欲与他说明真相,怕拿不回去。
言壑一脸迷惑:“你……丢进去?做什么?”
“哎呀,一时冲动,现在后悔了。”
“你后悔……没用,谁…谁给你…捞?”
褚眠一脸认真:“言袭。”
……
褚眠在浮光竹院外等了几日,才见到言袭。
再见言袭,和几月前没什么分别,只是黑衣之下,原本平坦的腹部如今大得不同寻常。
几月之前,言壑慌里慌张找到他,说言袭身体有恙,请他去看。
褚眠当时还觉得奇怪,风息山庄医术高超的医师这么多,为何独独找他?
直到他摸出喜脉。
他没想到,这须臾根,言袭也喝了。
褚眠向他说明来意后,言袭没有拒绝,独自御剑走了。
回来时,手上湿漉漉的,多了一个盒子。
“正是此物!谢谢你……谢谢……”
褚眠千恩万谢接过去,发现那吸饱了水后,这个乌木盒子再不似从前那般轻飘飘的,重得仿佛一块沉铁,握在手里都有些吃力。
临走前,褚眠看着言袭隆起的肚子,微微叹了口气,道:“如果我在外面碰见他,会转告他一声的。”
言袭这才开了口,“不必。”
“可……”
过了会,言袭又道:“你如果看见他,就和他说……我会去找他。”
“好。”
“不是现在。”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