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宫宴那日,闻浔因的车队在闻家门口停下,他本人直接由宫里的大太监带去了宫宴现场。
皇家举办的宴会也是富丽堂皇,大殿里排了几排案子,菜品瓜果流水一样送上来。
萧显坐在正上方,下方坐了晋王萧晗、康王萧映、寿福长公主萧南昭还有未来的及封王的萧显的六弟萧晴,今年才十三岁。
萧南昭本是女眷,但萧显向来宠爱她,便开先例,让她坐在前朝的宴会上。
她身边还有驸马陈子默,看起来样貌俊美,温文尔雅。
此外还有丞相魏临渊等诸位大人。
陈从玉的座位相当靠前,对面正是魏临渊等人,身侧坐在下位的就是陆潮。
他算得上是朝廷上的新人,一坐下就有目光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给人的感觉像是漆黑夜里,污池里聒噪的青蛙,总觉得有一双双黑亮的眼神看着他。
萧晗萧映向来不对付,面对面坐着也不怎么说话。
萧晗身有残疾不好随意走动,只坐在位置上朝他们遥遥一举杯。
萧映倒是晃荡着身子,四处敬酒交谈,喝的醉醺醺的,他最近心情不好,幽州好不容易埋下去的人都被拔的七七八八,孟自容到了北狄那边,据说颇受礼待。
只有他在幽州的筹谋败了个干净。
他一路喝过来,略过陆潮,直接到陈从玉跟前,醉醺醺道:“本王敬陈大人一杯。”
陈从玉连忙避了身子:“不敢。”喝掉手中那杯酒。
萧映却没有走,撑着陈从玉面前的桌子往前倾,他看着陈从玉的眼睛道:“熟悉,真熟悉。”他拍拍脑袋,突然伸手指着他:“本王想起来了,你是当初父皇带回宫的那个小玩意儿对不对?”
他说的轻浮,陈从玉却只是笑着,萧显在他们之间一转,把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康王你醉了,还不向陈大人赔礼道歉。”
萧映支起他那把瘦骨头,懒散道:“对不住,喝醉了。”飘飘然又坐回去。
正说话吵闹间,门外有内侍来报:“户部侍郎闻大人 ,礼部侍郎文渊阁大学士楼阳成觐见——”
那一瞬间,所有人微低着的头都抬起来,看向门外。
门外两人身着官服面带憔悴之意,身上似乎还带着寒露风霜,匆匆迈进来拜见皇帝。
孟自容跑了,萧显却似乎没有怪罪闻浔因等人的意思,把人扶起来,夸了两句做的不错,便让人都坐下先用膳。
闻浔因恰好落坐在陈从玉正前方,那几个空位就是给这些人留的。
京中不少人听说过这二人的传闻,一时间不知多少双眼睛在这两个人之间来回打转。
可他们没有接触说话,连对上眼都没有,陈从玉一杯一杯倒着酒喝,闻浔因则向上面的皇帝汇报。
倒不像是旧情人的关系,如同两滩死水一样,立刻让人失去了探寻的欲望。
闻浔因没说几句停下,更多的述职恐怕需要他私下里亲口给皇帝说。
这宫宴奢华,珍馐美味,但细想来也没什么好玩的。
陈从玉有些醉了,放了杯子,说要如厕出去了。
萧显在宴上坐了会儿,也起身离开,走前召了闻浔因,估计便要说这次幽州的事。
春风和熙,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花香,陈倚在池塘边栏杆上醒酒,不愧是皇宫,一步一景,美不胜收,陈从玉甚至看到有孔雀在花园里走,可惜夜色渐浓,看不清花色。
身后有轮椅轱辘轱辘转动的声音,陈从玉脑子里闪过一个人,一回头,果然是他。
“下官参见晋王殿下。”
萧晗:“不必多礼。”
男人坐在轮椅上,却丝毫不损他的气质,沉稳矜贵,眉眼锐利清明。
如果不是腿有残疾,萧统又过分疑心,他按理来说会是一个好皇帝。
萧晗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他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陈从玉那时还是鹤翅。
鹤翅天赋卓绝,是习武奇才,还十分年轻,萧统做皇位做的久了越发怕死,夜敕叁部是专门创建出来护卫皇帝,整个叁部只有十个人,全部散在皇帝周围。
那些人俱是武功高强,大部分甚至是皇帝亲自救下放入夜敕的,对皇帝绝对忠心。
所以当鹤翅这个天才,夜敕第一人出现时,萧统不打算让他做暗杀潜伏的任务,而是接进宫将其培养成他最忠心的护卫。
萧晗就是这时候见鹤翅的,他那时眼睛暂盲,戴着帷帽,在规规矩矩的宫里十分显眼。
而那时萧晗的腿刚断,消沉了好一阵子,终于肯出来散步。
太监在他身后推着轮椅,声音吱呀吱呀地响,轮椅上坐着个脸色苍白阴郁的少年。
萧晗也看见那抹白影,意兴阑珊地往那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