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人修愈发疯了。
四层里没有公共的澡堂,没有水,姜枕便拿了谢御给的素帕,用反面擦拭着脸上的灰。手指偶尔传来刺痛,他也就蹙着眉忍过了。
等擦完,温竹从甲板那边绕过来,见到他时,姜枕才突然想起来!辰时要上早课的!
他有些不安地站起来,想跟温竹说明原因。后者却只是走过来,抱了他一下,然后又奇怪地问:“你昨晚是不是得罪谢师弟了?”
姜枕:“啊?”
温竹的眉皱得更深了:“谢师弟跟叶管事说,以后都不会要人去伺候了,当然,也包括端茶送水的你。”
“……”谁知道仙君又在想什么,脑回路总比他多。
该不会是昨晚的两次出错,让谢御觉得颜面扫地吧。
姜枕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四层抬头不见低头见,去了秘境就更是了。再者说,距离北海还有一段时间,说不定会有什么变动。
温竹看他一脸不在意的模样,惊讶地小声道:“你放弃啦?”
姜枕:“没有啊。”
“那你怎么这副样子。”温竹松开手,“你这脸上又是哪来的灰,出去挖煤了吗?”
“熬药……”
“哦!”温竹明白了,姜枕发现他并没有想起学堂的事情,刚要找个事情逃脱掉,温竹便突然道:“走,快去学堂!”
姜枕苦着张脸,眼神祈求地盯着他。
温竹停步:“……”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这样吧,找谢师弟或者去学堂,你选一个?”
……是怎么提出这么诡异的问题的。
姜枕蔫巴巴地说:“那还是去学堂吧。”
温竹会心一笑。
平凡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从辰时上学堂到午时,再听秦管事的要求擦拭灵舟船身,等未时忙完,姜枕便碰到了谢御。
彼时谢御携着剑,站在一边,姜枕洗完手和脸,水泽都还没有擦干,呆呆地看着他:“仙长……怎么了吗?”
谢御惜字如金:“散修。”
姜枕已经免疫,甚至懂得很快,问道:“我可以去吗?”
谢御:“可以。”
然后姜枕就被谢御带上了四层,围观那几个刺头散修被一小型灵舟带下去。有名剑宗弟子探测道,说下面是一座孤岛,方圆百里都没东西,没点金丹修为想要走出去,是很难的。
姜枕靠在谢御身边,没接触到他,但还是姿态黏人:“会死吗?”
谢御低头:“嗯。”
那姜枕就放心了,他讨厌这群人修。
但仙君好像不不一样……
.
等看完这群人的下场,姜枕又回到了一层,站在昨晚的破洞处走神,最后还是叹息一声,祈愿时弱转世后能够幸福。
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到了晚上。
姜枕的确没想过,一天内能够看见谢御两次,而且交流还算是频繁的了。
看着谢御再次出现在一层,甚至他房门处,姜枕都傻眼了,但还是小步地跑到他的跟前,声音软软的:“仙长,怎么了?”
谢御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酒坛子:“拿着。”
姜枕赶忙抱住,有点重,但还是不吃力的。他看了看,道:“这是……”
谢御道:“人修祭奠,应用酒洒坟土。”
姜枕呆呆地看着他:“可是……时弱没有……”
“你未曾听过衣冠冢?”
姜枕愣住,不敢摇头,怕这是人修的常识。只能无辜地看着谢御,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没说话。
谢御道:“用他的衣裳即可。”
姜枕明白了,他要进屋子拿时弱留下的东西,但抱着酒坛子实属不方便,只能求助地看向谢御,但还没说话,谢御就已经单手给拎过去了。
姜枕再次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回到屋中拿了衣服,又折了回来,却没了谢御的身影。
姜枕笃定谢御不会就这样离开,于是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发现谢御在甲板处,正半屈着身子摆弄着什么东西。
他小步地跑过去,蹲在谢御的身边,小声道:“仙长。”
“嗯。”谢御示意他将衣裳放下。
姜枕便将衣裳放在地面,又觉得不够整齐,将其铺好。铺好后,谢御便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非常精致的盒子。
姜枕好奇地看着他的乾坤袋,总感觉里面什么都有。
谢御将盒子递给他:“打开。”
“好。”姜枕将盒子揭开,正以为会看到什么稀世珍宝,没想到却是一捧泥土。
“……”姜枕呆滞了一下,谢御道:“放上去。”
姜枕愣了愣,将泥土扣在衣裳上,用手指悄悄地抹平了好些地方,担忧地问:“做对了吗?”
谢御看着他脏兮兮的手:“……”违心地说:“嗯。”
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叠木碗,再将酒坛子打开:“来。”
姜枕便绕到谢御的右边去,将酒坛子抱起来,倒在木碗里。一股浓郁,饱含着烟熏味的木质香钻入鼻里,强烈的刺激感瞬间袭来,如火灼烧,辛辣而刺痛,姜枕瞬间觉得脑子有些晕了。
但他还是没有忘记正事,倒好两碗后,问:“要洒吗?”
“嗯。”
姜枕便将木碗端起来,呆呆地蹲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有感而发地,将烈酒洒下,绕过一圈泥土,瞬间湿润。
他没有说话,内心却有很多东西。
比如:时弱,这样的选择真的会幸福吗?但那不重要了,你一定会幸福的。
无比的肯定让姜枕感到安心,浓烈而辛辣的酒味不断冲击着他。
少年被浸透得有些晕了,他面颊红彤彤的,眼皮因为湿润而显得很薄,含了两颗娇艳欲滴的葡萄在里头。带了一圈粉,唇瓣无声地开合,好像在念叨些什么。
但谢御最终还是没有听清。
姜枕将酒洒完,放下木碗,扑通一下就靠在谢御臂膀上,又艰难地撑起来,四目对视,他小声:“谢谢……谢谢……”
谢御:“嗯。”
少年便松了一口气,依赖地靠着他。谢御想了想,还是没有推开。
他知道妖族跟人修的习俗完全不一样,人修较为淡漠,而妖族哪怕是死一只会说话的蚂蚱,大家都会很难过。
他静静地看着姜枕,在想,为什么要来五洲呢?难道真的,是寻求前世姻缘吗?
正在泛困的姜枕,忽然感觉到体内出现了一道奇异的灵气,他睁开眼睛,惊诧地看向谢御。
你又想到什么了!
然而谢御肯定不知道他突然清醒的原因,坏一点可能会认为他在装醉。姜枕嗫嚅了一会儿,又靠了回去,有点夸张地说:“哎呀……我好冷呀,好热呀……好想睡觉,我困了!”
谢御:“……”
姜枕的确有点醉了,说了几句便有些困,但还能保持理智。要闭不闭的视线里,他看见谢御将衣裳的两角向中间叠合,将泥土包裹起来,一阵酒香轻轻地蔓延着。
等叠成了一块儿长方形,谢御又打开盒子,将其放了进去。
腰间窸窸窣窣的,姜枕有点痒地动了下,笑声不自觉地倾泻。谢御无动于衷,帮他放进储物袋后,便道:“回去吧。”
谢御的目光垂落,看着泪眼模糊,却仍旧烂漫地笑的姜枕。
――但愿你不再被利用。
所以别再靠近他了。
谢御直起身子,确定姜枕能够独立,便背着剑离开。而姜枕揉搓了一下脸,呆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又小声道。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