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透月华的青丝随风翻涌,略过他恍若凝着冰霜的眉眼,将眼底暗藏的寂寥映得忽暗忽明,竟比满城烽烟更显冷艳。
姜枕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了悟出谢御的意思:“我……”他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我是你的五情?”
谢御未答,却喊:“姜枕。”
姜枕微微抬起眼,伸出手触碰少年剑修的脸畔,纤长的手指从颚边滑过,落到了右耳垂,轻而柔地捻了下,最后被谢御握在手心之中。
姜枕问:“你不断五情了吗?”
谢御道:“虽断五情,但你例外。”
姜枕心跳如擂鼓,他试图压制内心里的那股悸动,但此时却半分不奏效、近乎要将半生难过的事情放出来平息,却没有谢御的一个吻来得更加让人沸腾。
转瞬即逝,可姜枕却平白地追随着本心,勾着谢御的脖颈,撑着谢御的手臂,轻微踮起脚,接了一个绵长的旖旎。
谢御跟他抵着额头:“八荒闻锋之后,我们大婚。”
……
回到野庙中,姜枕脸上的红总算消退了些,但他还是很不自在。躺在被褥里,谢御从后揽着他的腰身,姜枕便更睡不着了,在臂弯里面转了个身,就埋在谢御的怀中。
温热的,跳动的。
谢御道:“怎听了我的事反而睡不着了?”
姜枕黏黏糊糊地说:“心疼你。”
谢御愣了下,没有立刻回话,姜枕环紧了他:“谢御,如果他们没有跟上仙暗通款曲,透露你的事迹、你本应该与神树所创的他一样,鲜活,灵动。”
姜枕扬起脸,头顶着谢御的下巴尖:“当然,我不是说这样不好。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喜欢你的。”
谢御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抚着姜枕的脸蛋:“嗯,多谢。”
“……”姜枕道,“干嘛说这么郑重的话?”
谢御说:“我不知道答什么。”
他的声音飘渺。
“姜枕,我曾以为我终其一生,是从金丹,元婴,到出窍,大乘,都由而独自走过。”
谢御并不会说情话,但姜枕的心却跟着他吐露的真心而跳动。
“可直到我遇见了你,只要我睁眼就能看见你,只要我停下就能牵住你。”
姜枕听着他的话,心跳声也逐渐骤停:“你是因为我陪着你,才喜欢上我的?”
他开始质疑谢御。
谢御轻笑了一声:“不是。”
“姜枕,你是独一无二的。哪怕你不陪伴我,你的性子也会让我动容。”
姜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信。”他干脆在谢御的怀里翻了个身,枕着他的臂弯:“睡了。”
“嗯。”
姜枕说睡觉是真睡,但他的内心的思绪却是紊乱的。如果飞升真的会带来分离和苦痛,那还是他想要的吗?那他、还需要为了这样的目标不断地追逐吗?
他很快陷入了梦乡,可耳边总是模模糊糊的,时而能听见百姓的哭嚎声,有时能听见火柴的噼啪声,最后在那些杂乱的声音里,姜枕找到了一点安心的凉。
“如果我并非现在这样,只悔恨遇不见你。”
姜枕听到谢御这样说,可他已经沉睡,只在迷糊中了回了一句:“在呢。”
一声轻笑带他去到梦中的四季。
……
翌日清晨,姜枕睡了很久。外面的声音很多,百姓已经没有再哭了,他们只是擦着眼泪,将那些尸横遍野的地方收拾干净,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到合雪丹门。
路上,百姓们遇到一个穿着奇怪,打着帆布写着“半仙”称号的人。他手里端着棋盘,身旁站了一位抱着木剑的英俊少年,不怒自威,一看便不像常人。
于是像游魂一样的百姓汇聚在这里,并且开始算命。
许久之后,拿到命格和劝导的人,看着远方那座大雪封山的仙门、又看着自己手中的纸,眼里逐渐浮现了泪花。
“仙人……你说这里的生活是由我们自己而造,我是认同的。因为没有人能组建幸福的天地,这样的地方、只有数不清的自己。”老者抚弄着那张白纸,眼泪却嘀嗒地落下去,将墨迹晕开,“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但凡有一个怪物,便有人可以支配我们,就会冲出去,成为斗兽场里的畜牲。”
老者说:“我们从来都是被动的。”
将白纸揣在裤腰带上,老者便佝偻着腰往合雪丹门走去。他年老了,腿脚不利索,走得很慢,又因为心情凝重,几乎一步一踉跄,眼泪落到地上。
啪嗒……
细密的小雨落下了。
“领主,你为什么要留在这?”消潇问道。
如山高般宽大的妖兽,此时一张憨厚的人脸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它道:“都是天意。”
消潇悟性极高:“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老祖帮助您,而是天意让你在此流浪,是吗?”
“老祖已断五情,如何出手?”
消潇抿住唇,心情凝重:“你们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卫井已经入魇,他的入道如此,会利用百姓除掉你。”
领主看着她:“百姓……那群蝼蚁何错之有?”
它叹息道:“修士和妖族的斗争,何时能制止呢。”
阿姐道:“除非天道苏醒,八荒颠覆重来。”
“您已经两百年的岁数了,就此作罢实在可惜,我会想办法带您出去。”消潇道,“你应该不属于此地。”
“不……消潇,你来了我们身边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