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情留了一个心眼,她倒要看看,这伙人明日到底走不走,走哪去。
四人便在这儿暂作停留。
皇城这边,急匆匆的刑部人马已经包围了宋府。
一小队人马直接闯开大门:“严尚书奉命查案,速速交出疑犯宋建!”
宋建是礼部侍郎,前不久那批宫女太监正是经他手进宫的。
若只是经手倒没什么,只需如实告知刑部即可。但这次,严和华手里可是捏着实打实的证据。
府中丫鬟下人全都被这突然闯入吓得不轻,个个靠边低头站着,不敢说话。
不一会儿,只见一位妇人从屋里跑出来,完全没有高官夫人的儒雅,虽身着华衣,但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出她并不适应这身衣裳。
她乱步而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袖带摆,双手平端至额头行礼。
行完礼,她才像解放天性般,错愕开口:“天呐,大人,这是怎么了?怎如此多的官兵,我家宋建犯了何错,要这么多人来抓他?”
严和华没有觉得奇怪,冷色回道:“他不是犯错那么简单,是牵涉陛下亲旨彻查要案。”
这妇人就是宋建发妻袁梅,在宋建还是个村野书生时,二人就定下亲事。宋建中榜后不久就迎娶她进门,很快就有了宋玉阮。
皇城中许多人嘲笑于他,但他从不放在心上。之后他一路直上,从寒门书生变成了如今的礼部侍郎。
袁梅闻之,大惊:“那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搞错了,大人。我家宋建做人向来老实本分,绝不会做违背律法的事情。”
她有些惊恐,但她相信自己枕边人绝不会做坏事,压抑着恐惧,让自己尽量看起来还算沉稳。
严和华丝毫不动容:“是非清白,待他与我回去一审便知。若他清白,我自不会冤枉他。”
“搜人。”他转头一手下令道。
袁梅有些泄气,沉默一阵后失落道:“不用搜了,大人,宋建他两日前就已不知去向。”
严和华顿一瞬,没有撤回命令,他可不会轻易相信疑犯的亲属。
士兵闯入府中大肆搜寻,宋建没在,但她女儿宋玉阮却娇声怒语而来:“谁人扰我清梦,本姑娘……”
宋玉阮模糊睁眼,却看到严和华在院子里,氛围冰冷紧张,她话说一半就不再继续说了,怒气瞬失。
她结交了许多贵女,在皇城中识人无数,不像袁梅整日待在家中。宋玉阮自然知道严和华是谁,他在这里,准是有不好的事情。
她迎上前行礼:“严伯父。”
严和华没有理她,着急去他处搜寻:“既如此,我先走了。若有他的消息,立刻告知与我,保你们余下之人性命。”
说完,严和华匆匆离开,官兵领队大声道:“所有人,退出宋府,继续蹲守。”
只见所有士兵训练有素,撤出府邸,在门口围站。
袁梅这才发软,一下子瘫坐地上。宋玉阮上前扶起她,恢复趾高气昂的模样:“母亲,怕什么,只是暂时将我们关起来而已。大皇子会救我们的。”
袁梅感觉自己被当头一棒:“大皇子?”甩开宋玉阮的手,“你和你父亲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很显然,袁梅每日只顾着打理府中上下,对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回到厅中,宋玉阮才交代。
时间回溯至十天前。
宋玉阮参加别人的生辰宴时,人来人往之中,她被人偷偷塞了纸条,打开上面赫然写着大皇子的名字。
宋玉阮与大皇子曾在花园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宋玉阮脚滑,不慎掉入湖中。偏僻角落,是大皇子救了她,自此她芳心暗许。
收到纸条,宋玉阮顿时觉得苍天有眼,虽然没有给她一个富贵家世,但给了她万中无一的姻缘。
她悄悄收下,如获大礼,心中暗喜。
深夜,她前往约定的地方,没有人,只有树上显眼的红色飘带。
宋玉阮自然理解大皇子的苦楚,身在其位,不能随意露面,也不能让人知道他与自己的关系。
满怀期待打开,里面的内容和她想的不太一样。上面让她偷偷改掉宋建的复审名单,让两个人入宫。
就这样?
宋玉阮起初不屑一顾,以为被谁拙劣的把戏耍了,直到后面大皇子真的派人送了红礼上门。
虽只是一盒胭脂,但宋玉阮自此开始坚信,自己将是那个助大皇子登基,母仪天下之人。
一个月黑风高夜,她悄悄潜入书房,更改了进宫复审名单。
宋玉阮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袁梅听完却不敢置信,怒声中夹着悲哀道:“这么说来,祸事是你惹上的?那你父亲呢,他去何处了?”
宋玉阮不以为意,用手拍在袁梅背上为她顺气:“母亲,无碍的,大皇子一定会来救我们。”
“至于父亲,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许是被大皇子保护起来了。这事本就与他无关,就算他被抓到,也不过审讯几日就会放出来的,没有人会深究这是怎么回事。”
袁梅苦口婆心,抓着女儿的手说道:“玉阮,为娘只盼我们一家人能平安幸福,过完这一生就好。如今你父亲官拜侍郎,已是祖宗眷顾,怎敢再奢求其它。”
宋玉阮却不满足,眼神阴暗道:“母亲,难道你不想当一当皇太后吗?”
宋玉阮不是个坏的,却是个自卑的。
她自幼便被伙伴嘲笑,说她母亲粗俗,父亲无用。虽长大后好了些,但宋玉阮始终想出人头地。
她不怨母亲不识大体,也不怨父亲。她只是装作无事,结交皇城里的大家闺秀,为自己增半分底气。
可一个女娘,如何才能真正出人头地?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攀高枝。若那人是自己喜欢的人,就更好了。
所以,她接到那纸条的一刻起,就注定她一定会上这个船。这一切荒诞就像为她贴身而造,无论理由有多荒谬,她会自己说服自己。
因为,她太想登高了。
宋玉阮的眼中满是欲望与憎恨,袁梅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儿,悲痛含惊地看着她。
而宋玉阮,她的眼神不在这小屋之内,而在外面开阔的天地。她欣赏着院子里的景色,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