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他庆幸段青活着,后来他又厌恶他加给自己的压力,可是从头到尾他也没想过他会死。
他望着段青,不知道是他太难过还是他麻木了,竟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在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让他觉得自己仍旧是段景深的人最终还是死了,再也无人能证明他那梦一样的上半生是真还是假,今生他究竟是段景深还是许舒宁,他不知道了。
他只觉得鼻尖一酸,手又握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黑夜的寒霜将他笼罩,明明没有下雪,他却觉得自己被冻得僵硬无力,他像个傻愣愣的雪人,静静地等待太阳升起将他融化。
“太阳出来了。”这时,延续许久的寂静被轻声打破。
许舒宁才扭动僵硬的脖子朝她看去。
这时,朝阳升起,恰好一丝阳光落在瀑布上的方,映出一道淡淡的彩虹。
那明媚的日出晃了许舒宁的眼,他看了眼李熙就看向新生的太阳。
身上寒霜未尽,可是这一刻又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许舒宁仰望着她:“凶手是谁?”
李熙转眸看向他。
她微微垂眸:“日月堂堂主,贺明常。段家灭门的元凶也是他。”
许舒宁没见过贺明常,但是他听说过日月堂,他问道:“我能杀掉他吗?”
“凭你,没有一丝可能。”李熙的回答很理性却很伤人,回答完后她竟有些不敢看许舒宁的表情。
许舒宁却不像她想象中那样露出绝望的表情,他只是垂下头,仿佛早有预料:“果然是这样。”
李熙望着他,没有说话,阳光从她身后照过去,却在他面前一步停下。
他与她如同两个世界。
黑暗和光明。
新生?
许舒宁身上没有新生的味道,只有腐朽。他像是被抽干灵魂的躯壳,也只剩下躯壳了。
李熙仰起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那是她从未参与过的过去,更是她未经历过的苦难,她没有资格和立场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
刘秀远远望着二人,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就像画一样,神女乘光下凡,只为给予凡人些许温暖。
刘秀一直觉得许舒宁配不上她家主子,后来偶有改观,可现在她又觉得他配不上,应该说没有人能配得上。
她正看着,不忍打扰这一幕,忽然钱程上前冲他耳语两句。
她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这下顾不得自己会打破这美好的场景,她冲了上去:“主子不好了!”
李熙转眸:“怎么了?”
“方将军……没了。”刘秀嗓子一哽,最后那两个字险些没说出来。
李熙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
“方起征方将军没了!”刘秀不忍道。
“不会吧,是不是哪里来的传言?我记得前两日他还好好……”李熙忽然想起那也不算什么好,他中了毒,现在恐怕仍是余毒未清。
“是因为……中毒吗?”李熙看向许舒宁。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那个身着银色战甲的少年,他话少,可是看着他父亲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
他会很伤心的吧。
刘秀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方临煦……方少将军他,如何了?”李熙此刻都不忍心提起他的名字。
刘秀垂下头:“我听说寅时方副将正护送沧大人回明康,辰时听闻消息便折返回去,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估计……悲痛欲绝。而且,扎西耶现在正攻打吕县,将士们看着方将军……就怕失了军心,士气大衰。”
“这种情况下,方……他恐怕也没有心思作战,逼他战斗,太残忍了。”李熙捏紧了拳头。
她用袖子将脸一擦,当即作出决定:“走,回吕县。”
“许公子呢?”刘秀轻声问询。
“许舒宁……”
她看着他,眼中是化不开的浓墨,吕县很危险,她不愿他在这里。
“马上要春闱了吧。”
“还有一个月。”刘秀回道。
“送他去明康。”李熙做出决定。
“若公子不配合呢?”刘秀又问。
“那就打晕他。”
“那其他两位……”
“他们是瑜州人,你派人送回瑜州就是。”李熙说着翻身上马,一挥缰绳整个人奔了出去。
她回头看了许舒宁一眼,可是许舒宁没有看她。
这样就好,你要活下去,许舒宁。
哪怕最后……只要你活下去,她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