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隐在他身后停下。
“闻、九、逵。”
路隐并不是用多么咬牙切齿的语气叫出他的名字的,相反,那声音很轻,轻得有些虚缈,很轻易就能被鼎沸人声湮没。
却足以让闻九逵听得清晰。
他转过身,拿下自己用以遮挡的口罩和鸭舌帽,喟叹似的道了声,“好久不见。”
尽管他确不是第一次重见路隐,这时候也不由得被吸去了所有目光。
他亲吻过无数次的那双诡丽眼睛此时正死死盯着他,路隐面上是古井无波的沉静,然而那眼神烈极了……像是要将他油煎火烹似的。
修女惊呼了一声:“路上将!”
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是旧情人重逢的好地方。路隐大概不愿意太引人注目,手一挥,示意科斯莫把人带走,径直上了停泊路边的飞艇。
闻九逵度过了此生最煎熬的十五分钟,而后飞艇到达路隐家。
再不懂眼色的都知道是非之地久留不得,科斯莫知情识趣地走了,船舱里就剩下路隐和闻九逵。
并没有暴怒和一刀两断……闻九逵甚至完全没搞懂路隐想做什么,路上将甚至还在这十分钟里预订了一场视频会议。没有看他一眼。
纵是闻九逵心怀千万般久酿的试探,这时候也一句都派不上用场。
一路上,他仅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明目张胆地打量路隐,路上将也任他看。一时间相安无事。
哪家情人相见是相安无事?
有说小别胜新婚,也有说别久不成悲……莫不是路隐真当他是死人了,这回是特意给他选了个好地方埋?
闻九逵脑子里闪过无数血腥爱情故事,从美狄亚到莎乐美*,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药死被削成干被身首分离……
身首分离也没关系,起码说明路隐心里还有他。
这时候路上将动了,招猫似的冲他勾勾手。
闻九逵一蹬腿蹿了过去,粘在路隐后边。
六十年前路隐住在军部宿舍,现在在主星城郊有了别墅,闻九逵并没有来过。这别墅看着气派,实则不然,连点像样的摆件也没有。
路隐走上楼梯,居高临下地瞥了门口没迈步的闻九逵一眼,“上来。”
有为路上将一眼惊若寒蝉的人,就有为之神魂颠倒的人。这时候哪怕前面是阿鼻地狱闻九逵也敢闯,何况只是路隐家的二楼。
路隐打开一扇门——是卧室。
还不等闻九逵反应过来,路隐就掐了一把他的后颈,疼得他头晕眼花,满目天旋地转,重心一偏,再睁眼人已经倒在床上。而路隐一条腿压在他胸前,拿一副银手铐把闻九逵两只手铐在了床头。
他是将军又不是警察,备副手铐在身上做什么!
这时闻九逵才切身体会到了“人为刀俎”是什么概念。路隐一只手扣着他的手腕,力道重得能掐死他,更可怖的是路隐还露出了几分风轻云淡的笑意,慢慢俯下身,低近闻九逵耳畔。
路隐的体温常年偏低,无论冬夏摸上去都是一把冰凉,闻九逵作为仅有的见过温热的路上将的人,自然也清楚那种令人生寒的冷意。
他们已经近到不需要接触也能感觉到彼此体温的程度。这个距离暧昧得让人绮思丛生,呼吸勾着呼吸,任何吐息中轻微的颤动都会被察觉。闻九逵甚至感觉到路隐的发丝垂下,丝丝缕缕地勾过他的面颊,从颈侧滑落。
这场景几乎与他们曾有的无数次亲吻相同,每一下心跳都如蛊惑,情与欲就如蛊上毒花盛绽,叫神智都堕陷在温柔乡里。
路隐咬上了他的喉结。
比疼痛更清晰的是爱欲,火烧似的爱欲最焚人骨。
“我警告过你的。”路隐稍微撑起身子,他还惯性地保留了啃咬的姿态,像是准备饱餐的野兽。
闻九逵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是什么警告……路隐在他的墓地前那句“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违背警告的后果是什么?
闻九逵听见“嘶啦”一声,那件在家放了六十年还完好无损的T恤就被路隐扯霍了口,看上去是不可能缝好了。
而一只手轻轻掐住了他的颈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