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文中残月提到水患之灾时并不知情,因为文中的走蛟并非残月指使,这次为什么完全不同了呢?
沈行云垂眸思索,忽的眸光一闪:“他想让你接触本尊。”
是了,墨河水患,必然要由雪梅山庄出面处理,罪魁祸首被山庄收服,从而接触到沈行云……残月究竟想做什么?
丑时,沈行云点着一盏烛火,坐在桌前翻看古籍。隔壁房门被轻轻推开又合上,细微的踩雪声持续响起,渐行渐远。
沈行云抬眸,定定地看了会摇晃的烛火,眼底一抹纠结转瞬即逝。
今晚的月亮极圆极亮,森白的月光映在雪上,如同白日。
梅映雪戴着厚厚的手套,肩扛扁担,挑着两个空水桶快步往山下跑。跑到半山腰,梅映雪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呼吸时吐出白雾,白雾又很快黏在脸上,湿湿凉凉的。
不敢耽误时间,梅映雪深吸一口气,继续跑起来。
小跑着穿过山路,远远地看到山门外有一道黑影,像一棵小树。
离得近了,那道黑影逐渐清晰起来。
不是树,是人。
梅映雪愣住,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直到沈行云跳起来挥手打招呼:“师弟!”
梅映雪几步跑过去,看着他脚下的空水桶和扁担,结巴着问:“你、你怎么……?”
沈行云嘿嘿一笑,提起水桶就走,梅映雪连忙跟上去。
“我听师兄弟们说了,师祖罚你每日灶房开火前将水缸里的水填满,我便守在这里等你。”他又抱怨一句:“师祖好坏!”
梅映雪正了正神色,小声反驳:“不是的,师尊并不坏,师尊只是想锻炼我。”
这几句话似乎用尽了他的力气,寒风从嗓子眼灌进肺里,刺激得他剧烈咳嗽几声,好半晌又说:“师尊对我很好,我很尊重他。”
沈行云微微垂眸,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
他自小生活在一个勾心斗角、充满算计的家中,身边所有人都在算计他,唯一真心待他的人早早撒手人寰。一朝穿越,他举目无亲,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更有人藏在暗处想要他的命。
沈行云一直处于防备的状态,警惕身边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物。梅映雪的出现令他起疑,因此起了试探的心思。
原文从未出现过的梅映雪,可以相信吗?
墨河附近常年严寒,夏至日日出时间极早,大概在丑寅交接之时,冬至日日出时间较晚,应是辰时左右。若是天气好了,可以看到绚烂的极光。可惜今日天气不好,又可惜此刻是冬天,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昨日凌晨刚敲开的冰块又冻住了,但一日结的冻和一月结的冻是不同的。沈行云没费多少功夫找到了一片薄薄的冰块,从腰间抽出榔头,“铛”地一声,冰块四分五裂,寒气涌上来。
“你别过来,把桶递给我。”
梅映雪没有逞能,乖乖照做。
盛满四桶水,沈行云挑起担子,回头看了眼艰难迈着沉重步伐的梅映雪,关切问:“还好吗?”
梅映雪咬牙坚持:“……可以。”
一趟、两趟、三趟……无论问多少遍,梅映雪都会咬牙回应一句他还能坚持。直到第十趟的时候,梅映雪单薄的肩膀终于承受不住沉重的力量,重重摔倒在地,水桶倾倒,水流哗哗融进雪中。
他磕得不轻,身下的白雪缓慢变红。
沈行云顾不上旁的,冲过去将他扶起来,看到膝盖上的两片血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梅映雪太冷了,身体已经冻麻了,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白皙的手被冻得通红,脸色却格外惨白。他不声不响地提起水桶和扁担,转身一瘸一拐地下山。
沈行云大声喊:“好了!这些已经足够了!!”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在发颤。
梅映雪咬牙坚持:“还差两桶,我可以的!”
鼻翼微动,沈行云抬头看向山顶,那里升起浓烟,灶房开火了。
梅映雪似有所觉回头看去,离得远,沈行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依稀看到他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听到他哽咽着说:“就差这两桶,如果我没有摔倒……”
“够了,已经够了。”沈行云上前,轻柔地擦去梅映雪脸上的泪水,全然不知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也满是泪水。
“听话,我们回去。”
他将扁担和水桶扔在一边,在梅映雪错愕的目光中转身,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梅映雪泪眼朦胧地看着沈行云:“哥哥……”
“听话。”
少年生疏又极其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他太轻了,像一片白梅,风一吹就飘走了。
天上又不厌其烦地飘起了雪,初时温和,不过几息之间,又变得蛮横强势。
“抱紧一点。”沈行云低声说。
沈行云提着两个满满的水桶,背着一个纤瘦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在幽长山路上。
寒风吹落白梅,落在沈行云的鬓边。
梅映雪垂眼看着那片白梅,目光微动,落在了沈行云额上的薄汗。
片刻后,他捏起那片白梅,顺手擦去无端惹人心乱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