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云呆滞转过头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找到在墨河上打冰球的大花,抓住大花问:“你弟弟……”
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问,问他弟弟是不是有点邪?只怕刚问出口大花手里的棍子就敲过来了。
看着大花疑惑的眼神,沈行云抿了下唇,斟酌说:“我刚才在山路上看到你弟弟在扫雪,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大花担忧起来:“他昨天染了风寒,我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他不要出来扫雪了,真是不听话!”
他没心情继续玩了,将木棍交给旁人,匆匆回了山庄。
沈行云心里不安,他总觉得小花有点邪。
而且在山路上闻到的那缕香让他十分在意,他满怀心事,只玩了一场就借口有事回了山庄。
折花的徒弟都住在东院,院与院相连。沈行云穿过一座又一座院落,来到最后一座院落时,听到了细细的说话声。
角落里的房门轻掩着,大花忧声说:“临走前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好在房间休息,你非不听,从小就犟,你照照镜子,看看现在脸白成什么样了。”
小花沉默着。
大花继续说:“今晚你就别出来了,师尊和师伯不会责怪你的,晚上哥哥给你下点水饺,想吃什么馅儿的?”
小花依旧沉默。
大花叹了口气:“只是说你两句,你又生起闷气来了。那就猪肉大葱的吧,你从小就爱吃。”
“时辰快到了,哥哥去帮忙包水饺,你千万不要再出门了啊。”
沈行云隐去身形,与大花擦肩而过的瞬间又嗅到了那缕熟悉的幽香,很淡,淡到无法分辨究竟是什么味道。
小花的房间背光,即使是白天也十分昏暗。床上的被子拱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正有规律地细微起伏着。
沈行云设下一道结界,转身离开,没有看到床上的人突然直挺挺坐了起来,空洞的双眼看着窗户,像是透过窗户在看沈行云的背影。
夜色降临,山庄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众弟子齐聚主院,自己包水饺、下水饺,院子里充满欢声笑语,热闹极了。
沈行云坐在角落里,视线一一扫过门上的对联,树上的红灯笼和地上的红色鞭炮纸,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厌恶。
他讨厌除夕。
十岁那年的除夕夜,他失去了妈妈;十一岁那年的除夕夜,父亲领回来两个人。指着女人让他喊妈妈,指着男孩让他喊哥哥。
他不喊,被父亲一巴掌扇倒在地,左脸肿了一个星期,左耳失聪了一个月。
耳边响起几声低咳,沈行云回神,看到梅映雪眼睑微红的模样,伸手替他拢了拢大氅。
梅映雪低声问:“哥哥看起来好像不开心,谁欺负你了吗?”
沈行云抿了下唇,勉强笑了笑,打趣问:“怎么,你要替我欺负回去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问过后迟迟没听到对方的声音,疑惑地抬起头,目光蓦地愣住。
梅映雪认真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无论是谁欺负了哥哥,我都会替你欺负回去。”
梅映雪抬手,两根细长如玉的手指戳在沈行云的唇角,轻轻向下压,将唇角的弧度压平,“哥哥不想笑就不笑,在我这里,哥哥不必伪装自己。”
“想放窜天猴吗?”
沈行云呆呆地看着梅映雪的眼睛,开口时竟有些结巴:“我、我没买……”
梅映雪轻轻一笑,美得令人心颤:“知道哥哥喜欢放鞭炮,前两天我拜托其他人买了一些。”
于是两个人悄悄离开院子,来到了山脚下。
今晚月色明亮,沈行云清楚地看到了梅映雪鼻梁上的血痣,如一滴滚烫的血,滴在了他的心口。
窜天猴“嗖——”的一声冲上夜空,又“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响。
沈行云的心口好像也发出了“砰砰砰”的响声,他莫名感到几分慌乱,不知所措地别过头去,看着树上的红灯笼,心说这灯笼可真灯笼。
他发誓他没有关注梅映雪,可背后像长了眼,清楚地“看”到梅映雪半蹲下身子,点燃最后一个窜天猴,随后直起身子,仰头期待地看着夜空。
他也跟着期待起来。
“砰——”
夜空中火光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声凄惨可怖的尖叫划破夜空。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