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云丑时就被一群丫鬟按在梳妆台前,仅仅只是简单的描眉画唇,清秀的五官便艳丽起来。他一袭火红嫁衣,凤冠上金色流苏垂在眼前,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未施胭脂便已然绯红。
街上十里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卯时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来到赵府门外。满城百姓站在街上探头张望,锣鼓喧天,喜庆的唢呐声不绝于耳。
“赵老爷就两个闺女,大小姐被厉鬼抢去了,怎么还敢把二小姐嫁出去?”
“你没看到迎亲队伍吗?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谁啊?”
“四大宗!”
人群哗然:“真的假的?真是四大宗?”
“这还能有假?嘘小点声,他们往这边看了。”
花惊飞收回视线,听到蓝英在耳边担忧说:“我还是不放心,小荷花修为不高,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整日不是庄主大人就是小荷花,魂都要被同一个人勾走了。花惊飞心里不悦,面上没表现出来:“萧风在荷花身上下了道追踪符,不会有事的。”
蓝英忧心忡忡:“不该让小荷花冒险的。”
花惊飞语气冷淡了几分:“不是他就是我,大师兄是想让我去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蓝英严肃地看着花惊飞。
花惊飞扯了扯嘴角:“嗯,我也不想当梅映雪的新娘子。”
蓝英颔首:“我也不愿你去冒险,况且惊飞是男子,自然不愿当新娘子。”
闻言,花惊飞暗暗磨牙。
另一边,沈行云被搀扶着走出卧房。大风扑面而来,流苏噼里啪啦不停打他脸。纯金的,很有些分量。
原来这就叫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他幽幽叹了口长气。
丫鬟吓了一跳,小声问:“尊者您怎么了?”
沈行云白皙的脸被打得泛红,强颜欢笑:“没怎么,只是感悟到了一些人生真理。”
丫鬟不明觉厉,心说尊者不愧是尊者,成个亲都能顿悟。
“尊者。”
沈行云下意识看过去,但红盖头遮挡着视野,只能看清来人黝黑健硕的胸肌。沈行云这下不光脸疼,眼睛还有些疼。
黑刀说话时胸肌一鼓一鼓的,刻意压低的嗓音极其富有磁性:“赵小姐和宋公子已经准备好了,按原计划,赵小姐的轿子跟在您后面。”
耳朵被震得发麻,沈行云胡乱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他逃也似地钻进花轿,黑刀拍拍自己壮硕的胸肌,狐疑挠头:“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尊者好似在躲着我。”
又奇怪地看向丫鬟们:“你们很热吗?脸怎么都那么红?”
黑刀没得到回应,摇摇头走了。几个丫鬟羞红着脸小声说:“坦胸露乳!”“衣衫不整!”“不知羞!”
花轿宽敞,软垫厚重,鼻间萦绕着不知名的花香。沈行云悄悄揭开红盖头,食指挑开窗帘一角,抬手撩开流苏,明亮狡黠的眸子左右环顾,落在一道骑着白马的火红背影上。
单看背影,他便一眼认出那人是谁。梅映雪一袭火红长袍马褂,宽肩窄腰,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既有几分少年感,又有青年的成熟魅力。
看着看着便入了神,初见时分明是个瘦瘦小小的小团子,如今一眨眼就长大成人,竟还说喜欢他。
梅映雪忽而扭头,漆黑透亮的眸子含笑望过来时,带着深情的意味。
他看到小徒弟薄唇一张一合,无声说:
风大,小心受风。
沈行云手指微蜷,帘子复又落下。手指抚上心口,他的心跳一定失控了。
片刻后,手指忽然按了几下心口,眉头缓缓蹙起。
花轿在这时停下了,沈行云放下红盖头。视线里,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轿帘,露出一截火红的袖口。
“哥哥。”
沈行云将手放在对方微凉的手掌上,被他牵下花轿。
梅映雪素来有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上人的美称。一袭红衣更显容貌俊美,眼角眉梢染上几分肆意妖冶。他长身玉立,牵着新娘子来到桥下,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和他的新娘子一步步走上同心桥。
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珍重。
骤然间狂风大作,风沙迷了眼睛,众人恍惚间只看到两袭红衣在风中摇晃,宛如充满生命力的火苗。
四宗慌了神,急急忙忙冲上前。
狂风裹挟着沈行云,一股强大得无法抵抗的力道将他带起,双脚离地,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钳住,重如千斤的力竟生生将他强留住。
眼里浮现一抹惊愕,还没等他细想,那阵风变得更大,身体飘在半空中,红盖头被风吹向远处。
“哥哥!”
梅映雪站在原地,另一只手抓着同心灯。那双眼睛格外漆黑,眼底藏匿着不悦和暴戾,但沈行云没有看到,他在看那盏同心灯。
那是一盏并蒂莲花灯,栩栩如生,十分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