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昭点点头,没再多问。
不重要了。
倒是阿兰接着往下开了口,“你们知道它是怎么没的吗?”
几道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平静开口,“春日里槐花开了,我贪恋花香,从树上仰了下来。”
一双秀气的眉眼在她脸上渐渐舒展开,眸中的神色温和而决绝。
“我与他此生无缘,与其让他来这世上白白走一遭,倒不如往后在与他续这缘分。”
沈公子好心救他,已经被她连累得坏了名声,听说连从小定下的娃娃亲都因此被毁。
虽说不缺钱养她一个女子,可若等她生下孩子呢?总不能让沈家真的养着这个不知来历的孩子吧?更何况,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沈老爷早晚会知道真相,到那时又会发生什么?
所以于情于理,她都不该,也不能让它来到这个世上。
之后的事情宋玉昭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了。
沈家出事,阿兰住在沈家的在外头置办的宅子里,府衙收没沈家财产的时候自然将阿兰当成了沈家的人,将她与沈家女眷一同发卖。
而楚英来到雍州后,刚好在城中看到阿兰连同沈家的人一起被押往狱中,不好在牢狱中贸然下手搭救,直到阿兰被发卖至揽月楼时,才终于找到机会将她救了出来。
宋玉昭在心中将这些事捋了一遍,她心中的疑惑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剩几个问题。
她侧头问身边的阿兰,“既然孩子没了,你为什么不离开雍州?”
“我是打算离开的,但孩子月份大了,那次我伤得很重,养了好几个月才见好,这才耽搁了。”
“你一早就知道沈佑还活着,也知道他要来投军?”
“不知,”阿兰说完又连忙摇头,“也不是。”
“沈家出事后,我一直未见到过沈公子,我只是听说他还活着,连这消息是真是假都无从查证,更别说知道他要来投军了。”
“最后一个问题,”宋玉昭往她袖口看了一眼,“你腕上的伤是哪儿来的?”
阿兰连忙掩了掩袖口,支支吾吾道,“我……我不小心划到了。”
“是吗?”
昨日将她带到营中时宋玉昭便发现了,今日她挽起袖子在送餐的马车边帮忙,看得便更清楚了。
楚英眉头皱成一团,“阿兰,你是不是又做傻事了?”
阿兰垂着头不再出声。
“你为何……”沈佑叹了口气,对她道,“将军既然将你救了下来,往后的日子定会好起来的,你何必自己将路走绝呢?”
帐中默了默,就在沈佑以为气氛就要这么僵持下去的时候,忽然有人打破这沉寂。
“倒也并非是她要将这路走绝,而是在这世道,女子根本没有后路可走。”
话音落下,又没人接话了,连一向话多的沈佑也低下头,盯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家中蒙冤后,他身为男子尚且活得艰难,女子……怕是更惧人言吧。
片刻后,阿兰察觉出几人情绪有些不对劲,忙举起手腕,将上头缠着的纱布给他们看。
“你们不必担心,我现在已经好了,这伤过几天就会痊愈,日后我也不会再寻死了。各位于我有恩,不报尽恩情,阿兰怎么好意思糟蹋了各位救下来的这条性命。”
楚英闻言,正色对她道,“可是阿兰,我们救下你,并非是要你回报的。”
沈佑也点点头,“对啊,本公子……咳咳,我从前救过那么多人,若是每一个都见我落魄便来找我报恩,我光是挨个收下这些报答都能累死。”
阿兰坐在桌前,刚刚燃起来的志气被他们的话浇灭了大半,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可是,可是若不报恩,我将来又能做些什么呢?”她挠挠头,眼神无措。
宋玉昭看得有些想笑,“你还真是个傻子,他们是主动救你的,又不是将什么东西借给了你,既然你报的恩他们不想要,你就将报恩的功夫都用到自己身上不就好了?”
“路还这么长,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阿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中仍是没想明白。
她这样的人,还谈什么往后呢?
宋玉昭像是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又补道,“想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只需记得,你遭受的这一切,从来都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
阿兰抬头看向宋玉昭,过了好一会,由于紧张而捏在一起的手指才缓缓松开。
她的双眸被帐中昏暗的灯光照的亮亮的,冲宋玉昭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父亲私卖盐铁,你不知情?”
落在沈佑身上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我父亲不可能私卖盐铁。”